在此时,大地停止了抖动,除了惊慌未定的人,一切似乎并无异样.

    “郡…郡王….”侍从们跪了一地,要请他立刻到安全的地方去.

    “郡王…地动了..”谋士兼老师的中年男人神情更激动,他第一次失礼的抓住了文郡王的衣袖,手抖个不停.

    “恩.”文郡王放下笔,淡淡道,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一篇阴影.

    “那..那快去避避…”中年男人低声说道.

    “避避…”文郡王似乎笑了笑,再一次拿起笔,”不如你们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没,如果他没死,我有可避的,如果他死了,那我也没可避的….

    五月末,宿安西的信州发生地动,倒塌房屋无数,死伤近万人,对于才得一时安宁的大周来说,实在是一件伤元气的大事,朝中官员取消一切休假,全力投入救灾中,而顾海赴任的日期也被提前了。

    城外顾海被无数人围着,说笑着一一辞别,饮了无数杯酒,收了无数张送别诗,直到众人皆微醺,就地或坐或卧,顾海才得以跟顾十八娘说话.

    接曹氏的人还在路上,注定是见不到儿子一面.

    “等哥哥那边安顿好了,我和娘就过去.”顾十八娘知道顾海心里难过,笑着安慰.

    因为要赴任的地方位于大金大周界线,日子不太平,顾海拒绝了顾十八娘带着娘一同赴任的建议,再三劝说后,才同意她们过段日子再跟去.

    “妹妹,你代娘受我一拜.”顾海撩衣跪下.

    “儿不孝…”

    “儿让娘担忧…”

    “儿让娘受怕…”

    他郑重叩三个响头,抬起脸,已是两行热泪.

    顾十八娘也早已泣不成声,伸手扶起顾海,兄妹二人拭泪惜别.

    而在另一个方向,官路上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正缓缓而行,夏风透过薄薄的车纱,掀起两边窗帘,露出内里顾渔瓷白的脸.

    脸上残留几处青淤,却并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让他少了几分阴柔,增添几分英飒之气.

    风卷来那边的欢声笑语,以及歌姬吟唱的送别曲,更显得顾渔形单影只落寞聊聊.

    自从自己被外放县令的消息传开后,众星捧月的场面一去不复返,大宴小请也再无消息,反而看热闹的冷嘲热讽幸灾乐祸的满目皆是.

    但这等人情世故,对于顾渔来说, ,那是他十几年来常吃的家常便饭,根本就丝毫无扰.

    世人就是这样,你若好时,人人捧你,恨不得掏心挖肺的对你,但你若坏时,便恨不得人人落井下石,想要踩你成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曾经捧着你时压抑的羡嫉.

    “渔儿,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海哥儿的事正是说明这一点,如今的他成了清流的表率,获得无数称赞,而你….”顾慎安的话响在他的耳边,那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那句话,祸兮福所倚,你年纪轻轻,起的太快站的太高,并非好事,如今外放下去,脚踏实地磨砺一番,将来之事也未尝是定数…..”

    是的,他顾渔并非就此完了,一切才刚刚开始,顾海你等着瞧吧,这些人们…..你们等着瞧吧.

    顾渔掀起车帘,扬起手中长鞭,啪的一声打在马身上,马儿受惊鸣声起步,夏风徐徐中,暗青薄纱车孑然走向一方,车中的少年身影决然而洒脱.

    顾海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很久了,送行的士子文人们也已经散去,顾十八娘还在柳树下矗立凝望.

    天空几声闷雷滑过,有雨点落了下来.

    灵宝撑着伞站在她身边,望着顾海远去的方向也是一脸怅然.

    “还是我跟少爷去吧…”她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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