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这位生得极好的姑娘声音放得很柔和,轻声再唤她“满秀”,她一个哆嗦赶忙抬头。

    “可以将茶盏递给我吗?”

    满秀忙敛头,缩手缩脚地颤颤巍巍佝头埋首,异常恭敬地斟了盏茶递过去。

    “叮叮叮——”

    茶盖子一直在响,是手执茶盏的人手在抖。

    茶盏举得快高到了长亭的双眉处了。

    长亭叹了一叹,她要和蒙拓表明立场说出态度,反而把人姑娘家吓得够呛,心头再叹了叹,伸手接过茶盏,水还冒着热气儿,倒得太满了,水旋在茶盏边儿上险些漾出来,更烫得没法儿下口,长亭转手又将茶盏放到身侧去了,笑一笑温声道,“水倒八分,话留一线。今日后者我没做到,前者你没做到,两厢扯平了。”

    满秀坐立难安,赶紧连连摆头。

    “我恼的是蒙大人未曾先行告知,反而让打了我个措手不及,也未曾备下赏赐也没梳头换装,实在是不妥当。”长亭展眉一笑,“并未曾恼你,你且放宽心。”再一顿,“这世道谁讨口饭吃都不容易,你如今既是随我一道,我也定当竭力照拂,也希望满秀谨言慎行,切勿走错踏错,方全主仆间长远之谊。”

    丑话还是先说在前面比较好。

    满秀规规矩矩地将手搁在了双膝上,点头如捣蒜,想了想,又卷起衣袖来重新斟了盏茶,再恭谨地呈到长亭跟前。

    长亭一看,蛮好,水将好倒了八分满,一点没洒了。

    看上去很老实,心里头却摸得门儿清,是个机灵的,也就是说将才说的话,能听懂。

    不过机灵放在陆家大宅里只是个备选,在京都建康的齐国公府邸,连个烧火丫头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力见儿机灵得叫人瞧不出年纪,比起机灵,忠心和老实更重要,说实在话,陈妪并没有百雀聪明会钻营,可是长亭房中的第一人永远都是陈妪,只因为长亭很明确陈妪为了她能将命给豁出去...

    忆及旧事,明明只在十几天之前,长亭却恍惚得好像过了一世,如白驹过隙,浮云镜花。

    胡玉娘没看明白,却下意识克制住了想去找满秀搭话的冲动,揽了揽长亭的肩头,似心有余悸,“你说你这小丫头,明明脾性很好,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偏偏险些和那蒙大人犟起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长亭回握了握胡玉娘的手,抿嘴笑了笑。

    低头?

    她不低头。

    一低头,人就矮了,别人就能顺势骑到你的脖子上去。

    他们伸手搭救,她感激,她有资本可以回报。所以他们不能挟恩图报,然后毫无顾忌地行事。

    在两厢都不甚了解的情形下,长亭在防备,而蒙拓却自顾自地便塞了一个人贴身放在身边,没有提前告知,甚至没有解释,这是忽视也是轻视,更是无视。如果她以为满秀是蒙拓放在她身边的棋子呢?是监视她的人手呢?甚至是心怀不轨,另有所图的人呢?

    用人需知根知底,这是士家带来的习惯。

    更何况已经没有人保护她了,她不能不多个心眼。

    一行人要相处这么多天,既然都互相不了解,为何不干脆将事情摆在台面上来说?是好意,自然心领感激,而非揣测防备,人和人的距离会因为各自难看的猜度怀疑,越拉越远——这对这一路的行程都没有好处。

    她至少应该表明一个态度,更何况她并非拖累。

    这也是陆绰教予她的。

    马车“吱吱呀呀”地向前开,车厢铺了绒毯,烧着红泥小炉,摆置了三条小案,上头还依次搁放了一套古籍游记书,布置得很惬意。

    长宁在静静地捧着书看,看着看着便趴在长亭膝上睡着了,胡玉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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