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有些犹豫,“可别害了这孩子。”

    “应该有办法可想。一方面我可以走些关系,让她的案子自然拖一拖。一般人被关在看守所都是盼着早日有个结果,像你们这种自己心底里想拖延的,算是奇事,你自己要是不急,法官也不会太急,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可以给案子本身制造些疑点、制造些争议和不确定性,这样要解决这些问题本身就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能制造什么疑点,这件案子的事实情况再清楚不过了,目击证人有一大群。”

    律师很高深地笑起来,“当然有疑点,这一大群目击证人固然见证了丁萱的犯案行为和过程,但他们同样也可以证明她的反常举动是不是?她是在抢劫可以逃掉的情况下自己又倒回来的,那么,她的精神是不是有毛病呢?这就是最大的疑点。为此,就需要医学鉴定,这就又要花出若干时间是不是?在医学鉴定中,再想办法由不同的机构出具两份完全相反的鉴定结论,一个说是精神有毛病,一个说是没有毛病,这样不就引起争议了吗?为此,解决争议又要花去若干时间,又要重新请第三者鉴定。如此等等,案件审理的环节增加了很多,我们再有意让每个环节都拖延一下,到最后,估计杨小姐差不多也要生了。”

    听完律师的话,张一鸣深怀感慨,“所谓资深律师,就是最会以法律的名义耍阴谋诡计的人。”他略有佩服之意地调侃道。

    律师又是微微一笑,道:“如果每个人的阴谋诡计都是在法律的框架下来耍,那至少也是一种进步。”

    是啊,说得没错,总比无法无天好。张一鸣点点头,决定道:“好,就依你的方法来办。”

    4深圳这边的事情暂时尘埃落定,下一步,是张一鸣为欢欢的翻案行动的时候了。离开深圳之前,他又去看了欢欢和丁萱一次。

    对于丁萱的到来,欢欢又感激又难过,在她的心中,丁萱成了她的又一个亲人。虽然身处看守所,似乎生命前景都堪忧,但欢欢感到自己进入了这一生中最甜蜜幸福的温馨时光。以前,师父不在了之后,她只有两个相依为命的妹妹;现在,除了妹妹们,她有了爱自己的男人,又有了丁萱这样的徒弟,更重要的,她的腹中还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原来老天终究是公平的,欢欢心里第一次对命运、对上天充满感激。

    再次看到丁萱那伤痕宛在的脸庞,又想到她瘦弱的身躯上还有着看不见的青肿,张一鸣心里特别难过,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进入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看守所,都是为了去照顾他张一鸣的女人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可丁萱自己却丝毫不以为意,她的心愿达成,能够照顾师父,进了看守所就像进了五星酒店一样高兴。这更让张一鸣觉得心情沉重。张一鸣感到每当面对一些最纯洁的心灵的时候,是他对自己最有一种无力感的时候,他感到这样的心灵能轻易地将他击倒,而他几乎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因为在这样的心灵面前,他常常自惭形秽——虽然他自认为比这世上太多的人要更加光明磊落。

    当李建国对张一鸣说着大德曰生的时候,当在小青的家乡面对明仔家人那清澈眼神的时候,张一鸣都有过这样的无力和无颜感,这一次,在不见阳光的看守所里,面对着丁萱那留着伤痕的脸庞上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时,张一鸣再一次升起这样的感觉。

    听说纯洁的心灵不但能升华自己,也能净化别人,难怪小青回到家乡以后对自己在深圳的经历倍觉肮脏,只怕正是因为她在家乡时周围充满了这样的心灵,像纯净的山泉水一样不断地冲刷着她的心,让她如何能不重归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