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言走到我身旁,慢慢地牵起了我的手,“走吧,祝嘉。”

    我侧过头去,只看见他眼里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是无数勇气的碎片漂浮其中,源源不断地给予我力量。

    我仍然在病房外伫立了许久,然后才推门进去。

    纯白色的病房里,我的父亲安然躺在床上,手臂上连着点滴,模样平和安静。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开始漫无目的地思考着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从十一岁到二十四岁,原来他在我生命里占据的时间竟然已经不足二分之一。

    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与记忆里似乎大致相同,可是又有很多地方已经不一样了。十三年过去,他苍老了很多,也陌生了很多。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是我眼里英俊帅气的爸爸,而此刻他面色苍白,身体孱弱,头发都白了很多。

    想起陈叔叔告诉我的那些话,以及医生对于病情的预测,我很清楚地明白,我们重新产生交集的这段时日也许就只有短短三个月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他的妻子从门外走进来,眼眶泛红地看着我,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看着她身上有些褪色的衣服,也大致猜到了这些年他们过得并不好。

    “我,我把他叫醒,你们聊聊……”她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想要逃避开这种尴尬的场面。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我望着她,慢慢地说,“我迟些再来。”

    事实上是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在他醒来以后该用怎样的表情去望着他。诚然他是我的父亲没错,但他做错了事情,为整个家庭带来了此后的一系列痛苦也是事实。

    我猜想我应该顾虑到他已经是将死之人,所以既往不咎,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孝道。可是如果违心去做这样的事情,假装以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就真的能让他走得安心了?

    我在医院的走廊上站了很久,隔着门上的玻璃望着房间里的老人。

    陆瑾言拉住了我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慢慢地塞了什么东西到我手心里。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颗草莓大福,顿时无言。

    “他还没醒,我们先去吃饭,晚上再来。”他拉着我往外走,我也就顺从地跟着。

    而最后,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吃着面包,看着城市渐渐暗下来,最后又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点亮。

    我问陆瑾言:“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你真的完全不恨他了?”

    “其实在那很多年以前大概就已经不恨了,只是因为曾经怨他太久,成了习惯,才导致之后的那么多年里都没有释怀。”他望着我,笑得温柔又安静,“祝嘉,你不觉得恨一个人是一件太费力气的事情了吗?人的精力有限,如果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费尽力气仇恨谁,爱一个人的精力也被剥夺了不少。你累,你爱的人也会累。”

    我抱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尽说些我听不懂的。”

    他只是笑,“那你不如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和你爸爸在一起的那些事。”

    夜风里,我想了很久,终于开始说起那些许久不曾触碰过的记忆。我想起了从前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的那个男人,想起了在家做饭给我和妈妈吃的那个男人,想起了我被欺负时气得完全失去平日里的温柔文雅的那个男人,想起了疼我疼到骨子里去的那个男人。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哪怕过去的这么多年里我们一直没有在一起,但我知道,陆瑾言也知道,他其实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我,关注着我妈。

    陆瑾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幸福,但很多时候两件事情会产生矛盾。我们认为最正直的人会在二者之间选择责任,担负起人生的重担,因而放弃了追求幸福的权利。

    而我的父亲不过是成为了第二种人,他选择了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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