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句是:“令君问这个做什么?”

    崔长陵眉目间便愈发清冷起来,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由头及脚,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临了了啧声轻叹一口气,才接上他的话:“做探子也好,往来送消息也罢,最忌讳,就是样貌特征能轻易叫人记住。你——”

    他尾音是拉长了的,却并没有上扬,反倒一沉,砸到了地上去:“你每每在外走动往来,叫人家一眼就能记住你,庾令贞也敢用你?”

    男人又吃一惊:“令君怎么就知道,我是庾侍中选中的人,而非陛下呢?”

    陛下?

    自陛下御极后,政务繁忙,这几年间,天灾又频繁,陛下每每为朝政、为民生而烦扰,加之虽仍有秦王远居凉州虎视眈眈,却再没有了昔年兄弟夺嫡之争时的步步惊心,是以陛下对客栈过问的也就不多,有什么事,都是交给了庾子惠的。

    这些话,外人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

    从前健康中人总是说,这位侍中一年到头也不露几次面,陛下对他也渐次淡下来,到底不能为朝廷分忧,在陛下的眼里,也就不是那么要紧了。

    可其实他们又知道些什么呢?

    崔长陵冷笑着哼了一嗓子:“我如何知道的,你不必管,只是庾令贞派你从襄阳一路到南漳县来,未免也太惹人注目!”

    “侍中说了,便是这样惹人注目,才愈发不会叫人起疑。”男人腰杆挺的笔直,丝毫没有为崔长陵这几句话吓退,“侍中说过,南漳县诸官吏一出事,襄阳得了信必定有所戒备,明面上不显得如何,可暗中,这段日子初入南漳县的生面孔,恐怕都会有人留意着。从客栈随便找了什么人,不是不能送消息,样貌平平无奇的,又不惹人注目,可实际上,这样的,才更叫人关注——”

    男人也学了崔长陵先前的模样,把尾音拉长了,一并又重重的砸下去:“脸生,又从襄阳方向来,进了南漳县投身驿馆中,任凭是谁,都会去查探此人出身来历。反倒是我这样的,容易叫人家过目不忘的,才不会惹人怀疑。”

    王羡坐在一旁倒吸口气。

    从前只听闻庾子惠聪颖夙成,连阿耶每每提及这位侍中,也都不由惋惜他身体孱弱,不然必是国之栋梁大才,连崔长陵也要逊色三分。

    她一直都觉得,阿耶是过于高看,也有吹嘘的意味在里头,加之庾子惠深居简出,这人嘛,便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一旦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外人看来,就总觉得你活成了世外高人的模样。

    既是世外高人,这红尘俗世中的事物人,便都不及。

    然则今日面前站在庾子惠派来的人,这人侃侃而谈,一番说辞,真是令王羡对庾子惠此人大为改观。

    这个人这样反其道而行之,乍然听来觉得惊世骇俗,但仔细想来,竟是再正经没有的道理。

    世人多俗不可耐,连崔长陵也不能免俗,一时觉得这样容易被人记住的人,是不能做探子的,可是偏偏他就做了,这样出人意料,自然最为安全。

    崔长陵眸色一变,呼吸也急促了一回。

    只是他很快平复心绪,又恢复了往常的气定神闲:“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应当并不只是个普通的探子,庾子惠重视襄阳案,何况如今还牵扯上了凉州秦王府,他比任何人都重视,昔年深受其害的,他也算头一个——说到底在废王身边蛰伏数年,为的还不是这些凶险事吗?

    这时候走的每一步,他相信,庾子惠都是慎之再慎的。

    那男人又是一拱手:“小人鲍护。”

    崔长陵多看了他一眼,只匆匆一瞥,略挪开视线:“庾令贞此时叫你到南漳来,襄阳城中的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他说是,又一面从袖口中掏出个东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