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这位是陈英陈老板,山东人,他做的鲁菜很地道。”

    “陈老板好。”周赫煊问候说。

    “稀客,稀客,”陈英瞅了一眼外头的大部队,对店伙计大喊,“快去准备吃的,再去隔壁借些桌子板凳来,店里摆不下就摆在外头!”

    店伙计为难说:“老板,厨房里食材不够。”

    “那就去买,买不到就借!快去快回!”陈英不容置疑地喊道。

    “诶,我马上就去。”几个店伙计全体出动。

    陈英又把柜台内的法国女人喊出来,介绍说:“周先生,这是我老婆,她叫米歇尔。”

    “陈太太你好。”周赫煊点头笑道。

    米歇尔长得还算漂亮,就是脸上有许多雀斑。她似乎非常内向,缩到丈夫身后,用有些拗口的中文说:“你好。”

    由于人数实在太多,饭菜根本来不及端上来。

    陈英只好先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扛着一口袋花生出来,每桌抓上几把,又让妻子给众人倒酒,歉意地说:“大家先聊着,饭菜很快就好。”

    “陈老板也请坐吧。”周赫煊笑道。

    陈英笑呵呵坐下,抱歉道:“周先生,小店没啥可招待的,您多见谅。”

    周赫煊随口问道:“陈老板是哪年来法国的?”

    “民国五……”陈英下意识说出民国年号,随即改口道,“西历1916年。”

    “援法华工?”周赫煊听明白了。

    “对,华工。”陈英笑着说。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虽然没有出兵,但却派遣了14万华工支援协约国一方。这些华工非常重要,因为法国男人当时死伤惨重,连女人都被送进工厂,但依然人力不足。没有14万华工赴法劳作,法国士兵连子弹都供应不上来。

    周赫煊说道:“能跟我讲讲吗?我对此很好奇。”

    陈英摇头苦笑:“也没啥可讲的。我以前就是个山东农民,爹妈用半斗粮食,送我去镇上的饭馆当伙计。我记得,那是民国五年的春天,刚刚过完年,县里的官爷突然到处贴告示,说是英国跟法国要招工人。工钱给得很高,我脑子一热,就瞒着爹娘报名了。”

    周赫煊问:“然后呢?”

    “然后就签字画押,给家里留下十块大洋的订金,其实就是安家费,”陈英渐渐陷入回忆中,“当时没有直接登船出洋,法国军官把我们带到海边安营扎寨,教我们排队、立正、走踏步、说洋话。还分了组,我因为会写几个字儿,还会些简单的算术,被安排做了组长。就这样训练了两个多月,然后大家就坐着洋船,飘扬过海来到法国。”

    周赫煊为他添满酒:“您继续。”

    陈英抿了口白酒说:“我晕船啊,在船上还发着高烧,稀里糊涂就来了法国。不过我那组的一个兄弟,半路上得病死了,直接被法国人扔到海里,连尸首都找不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法国军官把我们带到一个叫努瓦耶勒的小镇。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大家都很慌,不知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直到去了那个镇子,镇外大片大片的麦地,麦子金黄金黄的,大伙儿闻着麦子的味道,一下子就安心下来。当时我就想,要是能在法国安心种地,那也是很好的。”

    “中国农民最爱土地。”周赫煊笑道。

    “那是,”陈英也笑起来,“可惜我们没机会种地,镇子外面是大营,四四方方的,两层铁丝网围着。我在营地里住了半个月,同来的兄弟一批批被选走,运气好的去了工厂,倒霉的被送去前线。我就很倒霉,稀里糊涂就打仗去了。”

    周赫煊说:“你会开枪吗?”

    “会个屁,”陈英说着说着就愈发气愤,“当初合同上说好的,我们来法国只是做工,没说要去前线打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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