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宁眼眶发酸,目光落在他肩头,知道那里有一处狰狞的疤,此刻却只剩泫然欲泣的温柔之心,她颤颤伸出手去,轻轻褪下他那处衣衫,成去非这次并没有阻止,任由肌肤露出,一只柔软的手随即攀缘过来。

    “我听人说,好了的伤口在阴雨天也会隐隐作痛,大公子还疼么?”她抚着那道疤痕,丝毫不觉可怖,只觉怜惜到极处,成去非就势捉住她的手,缓缓滑下来,“不过一时之痛,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琬宁的手仍被他握在手间,遂稍稍反用了几分力,抬眸定定看着他:“我盼着有一日,能同大公子一起去看看那边关的落日,”说着,似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待踏平胡虏之时。”

    “边关的落日,和江南的落日,定是不同的罢?”她微微偏着头,脑中渐起遐思,好似朔风已然吹上面颊,携裹着黄沙,打得人脸麻麻作疼,而一轮残阳胜血,春风尚渡不了玉门关,羌笛也自怪不得杨柳。狼烟四起里,征人何时归?

    成去非无声回望着她,目中说不出的意味,少顷,才问:

    “你觉得会有那一日么?”

    琬宁抿唇一笑,眸子异常清亮:“有,大公子不信么?胡人定会被荡平,倘他们真的不可战胜,那占着这千里沃野,鱼米之乡,膏腴之地的就不是汉人了,我幼时听家中兄长谈及胡人骑兵,言其彪悍刚勇,好似天下无敌,我本也深以为此,可渐渐察觉不对,倘真是如此,为何千百年来,他们大都只盘踞于边塞苦寒之地?我相信终于有一日,也定让他们受我圣人教化,守我泱泱华夏之礼。”

    她亦罕有如此振奋时刻,虽还是那副柔弱模样,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面上闪过的光,则像极了宝剑在石匣开合的瞬间,敛得极深却终有一现的锋芒。

    成去非好似头一遭认识她,心底悸动不已,完全为她这番完全暗合自己心志的言辞,仿佛这一刻,只是这三言两语亦能起他金戈铁马般的干云豪兴,便忍不住去刮她鼻翼:

    “原我的小娘子这般有见识,倘真生为男子,岂不是要出将入相?”

    琬宁脸一红,复又是素日里的娇羞神态,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兴头上胡诌了这一通,招他调笑,又不知为何,向来不喜他这么说自己,动辄生为男儿如何,难不成他巴不得自己真生为男儿身?遂别过脸,两只手无声绞到一处:

    “我不要生为男子。”

    这话似曾相识,语气也仍是那样宜喜宜嗔,成去非忽一把抄起她,直往内室走去:“我知道,你只肯做我的小娘子,哪里管得着胡人受不受教化?”

    琬宁两只手挂在他颈间,大概猜出他想做什么,遂眉睫垂着,细声细语的:“大公子自有日昃之劳,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话引得成去非发笑,停了步子,就这么抱着逗她:“原来你对我是有非分之想的?说说看,想什么呢?”

    琬宁情急之下,忙伸手掩了他的唇:“什么也没想。”

    “那便好。”成去非遂径直走到床前,把她往床上一放,替她扯过被衾:“时辰不早了,你先歇息。”

    琬宁不成想他是这个意思,面上一阵尴尬,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问,却见成去非俯下身,轻抚了抚她脸颊,似是安慰:“我一会就来。”

    “好”琬宁含糊应着,脸上早一片滚烫,两人的闲话本也到此,外头忽响起一阵急骤的叩门声:

    “大公子,大公子!”是赵器的声音,赵器本知晓琬宁在,遂不敢轻易进来,无奈河道那边大半夜的送来消息,说石头城出了事,听得他登时火大,忍不住冲来人吼了句“该找谁找谁去,怎么什么事都往这跑?”那人吓得不敢反驳,只说有司喊不动人,连门也不给开,万不得已才来的乌衣巷,街上老百姓都漂了起来,一席话颠三倒四的,赵器听着不对劲,这才迫不得已来敲成去非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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