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中旨,亦有可取之处,昔日汉武霍去病的封狼居胥,便有罪人之功,眼下西北兵源紧张,送过去,是件好事,但送之前,谋逆论死的罪定要给这些人扣死了。”吴冷西愣了愣,很快依言颔首,成去非的意图他向来领悟得不差,脑子里不知怎的跟着冒出“奇货可居”四字来,迟疑了片刻,补问道:“殿下……”成去非抬手敲了两下窗棂,沉着面孔:“禁军新迁的两位将军,亦有让人不可容忍之处,殿下就不要留在京畿再来凑热闹了。三司介入,于她,足以公正。”

    这一切,皆乃殿下自毁至万劫不复,他不是没有过施加援手,既已仁至义尽,便再无可回环的余地,殿下最终会知晓,大势已去,自然无力回天。至于吴冷西能查出些什么,坐实些什么,他照例耐心相候,即便此刻动不了某些人,他也相信,总将有个契机,犹如当年钟山拜祭一般,恰如其分,再完满不过,再合宜不过。

    世网尘缨,他生就属于这里的,至于他自己将是何结局,成去非从不做多虑,将吴冷西送走后,反倒有几分闲情,在那水仙前驻足了半晌。

    直到身后熟悉的一声“大公子”响起,成去非心中竟升起似有若无的轻便,他无须转头,也知来者何人,只淡淡问:“琬宁,你是来探望我的罢?”

    琬宁默默走到他面前,柔声道:“我知道大公子有客,方才赵器告诉我客人走了。”她微微红了脸,不请自来,唯恐打扰到他。成去非将右手已伸至她眼前:“你仔细看看。”他总易如反掌一眼勘破自己所想,琬宁如是想,却也当真小心捧在眼前,细细看了,抬首一笑:“我只当冬日里伤口好得慢,原大公子这种事也比人快。”她爱怜地复又看向那只手,垂眸道:“大公子早不疼了罢?”成去非一笑:“是,你打算这样捧一夜么?”琬宁羞窘,忙轻轻放下,顾盼时也瞧见了那几盆水仙,不禁赞道:“大公子这凌波仙子养得很精神。”

    “静斋昨日送来的,我匀给你两盆可好?”

    琬宁虽觉一阵惊喜,想了片刻,启口道:“夺人所爱,于心不安,我想看,来这里看几眼便是。”成去非道:“不过几盆花,我谈不上喜欢与否,只是你女儿家总喜爱这些的,等开春,定会为你多置办些花草,冬日里无非腊梅水仙,寻不出更多的花样,我说给你,你且要了就是。”

    既说到这份上,琬宁不再推辞,一脉欢喜的模样,成去非打量她两眼,冷嗤道:“两盆花便愉悦成这个样子,倘是给你开出片花圃来,岂不是要忘乎所以了?”琬宁心里只道因是大公子您送的才这般欢喜啊,嘴上却什么也未说,抿唇角一笑,见他案几上有些纷乱,试探道:“我给大公子收拾罢?”成去非斜睨一眼,径自往榻上躺了,摆手道:“莫要管那些,你来给我捶捶身子。”他面上略微带着些疲惫,语气也淡漠得很,琬宁走了过去,跪伏于他身侧,见他缓缓阖了双目,那双冷静无波眸子里的闪烁情绪,她便再也寻不到半点,遂只是安安静静替他轻捶着双腿。不知过了多久,她手腕渐渐乏力,也不听他作声,以为是睡了,便迟疑低唤了一声“大公子?”成去非果然没有应声,琬宁抬眸定定注视了他半晌,心底忽微觉酸楚:他定是累了,眉尺间似还不曾舒展开,他的面容即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绷,越发凸显那薄唇狠且寡。琬宁移了移麻了半边的身子,悄悄捧起那只右手来,爱惜地轻抚着,随之置于唇底落下一吻,仍觉不够,便让它紧紧贴着自己的面颊,恍恍惚惚望向那临窗的水仙。

    她什么也未去想,只觉此刻静到极处,便也好到极处,为何静极便好极,分明又说不出缘由。明日在何方,春日在何方,都不打紧,她就愿意这般碌碌置身于此,冬日的夜风呼啸酷烈,天上的星子冷寂寒冽,也无关系,这里温暖甚于漫漫春光。

    “你做什么?你这样,我没办法睡的。”成去非本昏沉迷蒙,却隐约察觉不便,半睁了眼,就看见琬宁正捧了他那手发呆,心底只叹句“痴人”。他确是真的疲乏,过度劳累的头脑同过度劳累的身躯,已维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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