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何须再言?只是听说顾家世叔醒来复又昏厥,子昭虽是咎由自取,可天下的父母都一样。”

    成去非冷冷回道:“那么世叔此刻应能体会庄氏夫妻心境,他的儿子是珍宝,别人的儿子就是草芥么?将心比心,各得其平,今上赐顾未明自尽,而不是斩立决,已经是体恤他顾家的颜面。”

    “你去监中见他最后一面了?”成去非问,虞归尘叹息一声:“是,他倒很平静,托我给他备些纸墨,写了一首《鸨羽》给世叔,又单独写了篇《凯风》给他母亲,除此之外,另让我捎带句话说给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去非忽想到这一句,心下虽并不在意,却道:“他要还是些荒唐之辞,你不用替他传了。”

    到底还是嫌恶的意思,虞归尘顿了顿,方道:“他只说了八个字‘肘腋之患,其防可乎’”

    大牢中虞归尘冷不丁听他道出这八字时,亦觉怪异,并未多问,只答应他一定带到,此刻见成去非若有所思,遂说:“他还是想见你一面,伯渊,你同他虽算不上竹马之交,可也毕竟相识多年,还是去送他一程。”

    夜雨潇潇,反倒更有利于人冥想,成去非沉思良久,终起身出门:“静斋,多谢你来相告。”

    “其实我来并不单为此事,”虞归尘跟着起身,成去非回首定定看着他,两人相视有时,虞归尘斟酌开口,“你那日忽又细对一遍修陵的账目,册薄是大司农送来的,你可是又发觉了什么?”

    成去非微微笑道:“大尚书不遗巨细,睹微知著,君子见始知终,祸无从起,此思虑之政也。”

    “伯渊,连着两个案子,即便再有事,最好还是缓一缓。”虞归尘则不能不劝,“你可知这两事下去,纲纪虽清,你要招多少人怨恨?天宪虽自今上出,但风言风语的,你不难猜测,再者,”他忽觉一阵艰涩,还是继续说了,“司徒府议事,已有人向大司徒言及你专权擅威,使人主壅蔽,自有倾覆之兆,我说这些,只盼你能临行而思。”

    成去非反问一声:“司徒大人如何说?”

    虞归尘微微一愣,低声道:“司徒大人不置可否。”

    宁使网漏吞舟,不为察察之政,镇之以静方是玄学宗主大司徒的为政之道,成去非心知肚明,再看虞静斋时,只道:“静斋,司徒府议事,你身为台阁重臣,不宜露面,我去大牢,你先回家。”

    “我已同狱官说好,不过并未点明是你要去。”虞归尘说完,便先撑了伞往家中去了。

    冬雨凄寒,戌时末一刻,一辆车马停在廷尉狱前。当狱官终等到这位头罩风兜,一身鸦色便服的年轻公子时,面上虽恭谨有加,但心底总归是叫苦不迭。顾未明是两日后就待处决的重犯,没有天子旨意,本不能随意放人来探监,倘是顾家人亲携上谕而来还在情理之中,但一个时辰前,一位贵公子已然犯了规矩,不但如此,临走还要再交代怕是仍有贵人前来,虽不曾点明,却让人不能提着一颗心,狱官只得耐心相候,看到成去非这一刻,仍小心翼翼在前领路。

    通往牢狱深处的路似乎很长。

    锈蚀的铁栏,阴森的尸气,惨淡的微光,和着间或传来的死囚抽噎,交织成一幅流脓的画。窗口过高而狭窄,这里常年一丝风也进不来,眼下时令,干冷僵硬的腐坏空气让人憋闷,大约阴曹地府也不过如此,成去非终来到了关押顾未明的狱门前,侧眸吩咐道:“请打开门,我有几句话要同他讲。”

    狱官一脸迟疑无奈:“公子您没有今上的手谕,下官实在难能从命,还请公子见谅。”说着就势作揖,这边顾未明听到此间言语,便起身踱步而至,两人目光碰触时,他淡淡一笑:“你还是来了。”说罢对那狱官笑道:

    “我横竖是将死之人,难道还怕有人这个时候来害我?烦请暂且回避。”

    见那狱官还在犹豫,便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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