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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成去非的马车已驶出几里远时,隐约听见后头有人呼喊, 赵器忙勒停马, 仔细辨别了一番, 扭头朝后望去,什么也瞧不见,不过哒哒的马蹄声倒越来越近,来人近身,一把掀掉雨帽, 把玻璃灯举高了, 赵器才大致看清是送成去非出来的狱官,忙敲了敲外壁:“大公子……”帘子掀开一角, 风雨随之灌入, 成去非上下看了狱官一眼,那狱官颇为狼狈,雨水顺着脸颊蜿蜒直下,此刻也顾不上,只道:“罪官托下官来告知公子几句话,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既然是情之所钟, 便有了这第四件, 阿灰书房里有这姑娘的小像, 正是阿灰亲笔所作,上回宴会,这姑娘也是先去的阿灰书房。”
狱官一字不差把顾未明所嘱咐的道尽,成去非听言, 不由弯了弯嘴角,事到如今,他其实并不愿疑心她的,他告诉自己她是清白懂事的好姑娘,当初隐瞒身世是不得已为之,后来的诸多情意,他能察觉得到,自是发于真心,她并不是虚伪之人,那么,如照顾未明所言,又是何故?他不信顾曙不过来家中偶尔见她两回,就情根深种,他们都不是这种人,再想当日宴会种种,才忽觉事情曲折间不知隐藏了些什么。
“就这些?”成去非问,那狱官点点头,成去非便又问:“阁下可知道我是谁?”那狱官摇首道:“下官一介无名小吏,自然不识贵人府邸何处。”
“可知罪官口中阿灰是何人?”成去非似是满意,继续发问。
狱官抹了一把雨水,谨慎道:“下官出于道义替那将死之人传句话罢了,并不知这阿灰是何人,这些话,下官既传达了,自然是说过就忘记,什么也不知道。”
“阁下很会说话,这样最好,多谢。”成去非略略示意,击了击掌,赵器遂扬鞭而去。
成去非端坐如常,仔细思想一番,忽觉毫无意趣。他是成家的大公子,并非她一人夫君,她倘真是怀了异心,这一回便不是一顿鞭子能过去的。只是他不肯再轻易犯错,一次足矣,可顾未明的确不是喜随意扯谎之人,情之所钟,所以才有了第四件,成去非越品摸着这句,越觉齿冷,心底不由冷冷一哂,她一个孤身少女,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弄些何许心术,他拭目以待。
然而最要紧的还是那三事,成去非闭目冥思起来,车子何时停的乌衣巷,竟浑然不知,还是赵器见他迟迟不下车,这才敲打提醒:“大公子,到家了。”
家字瞬间微微刺痛了成去非的心,他的二弟远在西北,他的幼弟留守禁宫;他的妻,无心无情;而他的双亲,此刻长眠于鸡笼山上,冢卧凄风苦雨间。他的女儿,那一团柔软的小身子,不曾开口唤他一声“爹爹”,早化枯骨。
哪怕是失去父亲的那一刹,他都不曾有如许悲哀,他没有时间悲哀,唯有忘却。成去非打帘而下,回首望一眼,仍是无边的夜色,等转过身来,就看见福伯半趿着鞋子慌慌过来:“大公子可淋着雨没?出去这么久,可又饿了?”
福伯老了。
成去非借着灯光,见他两鬓尽是花白之色,略一回想,竟是已近古稀,也好,福伯确是有福之人,他比父亲要长寿的多,成去非从未像此刻这般思念父亲,哪怕是逢着家父的祭日,也不曾有这般忧伤之情。
“福伯,你有两个儿子对么?”成去非叹息一声,“他们还都在乡下种田?”
福伯略一愣怔,不知大公子今日怎么就提起这事,忙道:“是的,大公子好记性。”
“我记得有一年,曾来过家中给送些田里所产蔬果,我看那两个哥哥,身强力壮……”话至此,成去非忽又打消念头,禁军当真就是好去处?两人一看皆是憨厚之人,他不能把自以为是的好意就此塞给福伯,安安乐乐做个田家翁不好么?
福伯还在专心等着他的后话,见他又奇奇怪怪停住,一时支吾问道:“大公子?”
“哦,”成去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