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殓了张家人的尸骨后,客栈的伙计们又将棺材搬上大车。

    不知是巧合,还是徐十三未卜先知有意为之,却是让陆雁冰说中了,果真多出一口棺材。

    李玄都招呼过徐十三,交代道:“留下一辆大车,其余棺材先运到城外玉盈观去。”

    徐十三点头应下。

    陆雁冰也对六名狱卒吩咐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拿着银子走吧。”

    六名司狱如蒙大赦,赶忙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此地只剩下了四人,柳凤磐身形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张白昼双目通红地望着柳凤磐。

    李玄都轻声道:“高居庙堂,万民供养,国之栋梁。却假仁孝之名,满足一己之私欲,真是高呼万岁满朝皆忠良。”

    柳凤磐已经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空白,没能分辨出李玄都到底是在嘲讽这个朝廷,还是在仅仅嘲讽他一个人。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李玄都身上没有杀意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从未想过亲自动手,最有资格报仇的不是他,而是张白昼。

    李玄都沉声道:“白昼,拔出你的剑。”

    张白昼依言拔出背后所负长剑,仍旧死死盯着柳凤磐。

    不知何时,陆雁冰已经绕到了柳凤磐的身后。

    李玄都道:“朝廷不能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我很喜欢一句话,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当年你用张家满门性命逢迎上意,那么你今日也必因这些命债而亡。”

    话音落下,陆雁冰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柳凤磐的腿弯上,他立时跪倒在地。

    柳凤磐自知难逃一死,便闭上眼垂下脑袋听天由命了。

    张白昼举起了手中长剑,猛地喝道:“柳凤磐!”

    这一声好似炸雷响彻,柳凤磐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张白昼猛地一剑斩落,顿时血光四溅,一颗圆睁着双目的人头高高飞起,脸上犹挂着惊恐表情,脖腔里的血喷起一尺多高。

    张白昼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人头,抓着发髻提在手中。

    陆雁冰则是抓起那具无头尸体,直接丢入棺材之中。

    朝廷将犯人斩首之后,大兴县领身投漏泽园,宛平县领首贮库,使其死后也不得全尸。现在张白昼拿了人头,待到张家人入土为安之后,带往坟前祭拜,尸身则是由陆雁冰还给柳家。

    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以诛心灭人欲”,上官莞等人搜集证据是为

    了杀得光明正大,占据道义,不让儒门指责自己滥杀无辜,而不是为了诛心。如今柳凤磐已经死了,也没必要再去鞭尸或是碎尸万段。

    陆雁冰盖上棺盖,然后将棺材搬到大车上,亲自赶着大车离开了。

    于是就只剩下李玄都和张白昼两人。

    张白昼一手握着染血犹腥的长剑,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人头,却是有些失魂落魄。

    大仇得报,并非喜悦,而是迷茫。

    报仇只对活着的人有意义,对于已经死了的人却是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在天之灵不知人间事。

    李玄都站在一旁,没有急于开口。

    许久之后,张白昼才回过神来,望向李玄都:“先生。”

    早年的时候,张白昼喜欢称呼李玄都为“李大哥”,有时候还会故意称呼他为“姐夫”,只是今非往昔,已经有好些人在私下将秦素称为“秦夫人”,那么张白昼为了避嫌,便改口称呼李玄都为“先生”。

    李玄都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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