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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一咬牙,转身带着大爸、天元哥、天东哥下大院子去了。

    他们回来时,抬着厚实的大棺盖板,上等的桐漆,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青晦的光。

    青花姐一见盖板就哭了,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在三奶奶的怀里默默流泪,小肩耸耸。

    三奶奶抚着青花姐的头发,什么也没说,神色很淡然,又透着无尽的慈祥。

    我爸的脸色有些发暗,显然心情也不怎么好。大爸和天元哥、天东哥也默不作声,似乎也知道些什么。

    棺材盖板来了,但我爸他们没动静,所有人都看着,半山腰上几乎没有一丝声音,偶尔能听到公路上车子的声音。

    三奶奶看着我爸,声音平和了很多,说:“克龙,动手吧!棺材盖板没有了,还可以再做;可一条命没有了,就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哟!”

    我爸轻轻地点了点头,取来了两把大斧头、两把砍柴刀,和大爸、天元哥、天东哥动起手来。

    我爸咬着牙,和大爸一人挥动一把大斧头,用力地劈开大棺盖,嘴里发出吼声来,“哼哈哼哈”的。但我怎么听都觉得我爸有哭腔,他的泪水和汗水在脸膛上一起混交,疯狂。

    这情景,让很多不明白的人都深受感染,甚至落泪。我爸是大院子里的人物,第一汉子,他在哭,在人们的感觉里,意义太重大了,甚至意味着什么无法言语的悲伤。

    我有种莫名的心酸,也忍不住就哭了。我妈、我妹也哭。小花嗓子里竟然“呜呜”低鸣,跑下楼去,蹭我爸的腿。

    我爸却似乎嫌小花碍事,踢了它一脚。小花呜呜地趴点了一下头,夹着尾巴又上楼来了,趴在我脚边,好委屈的样子。

    青花姐在三奶奶的怀里抽泣,捂住了耳朵。三奶奶神色安详极了,用现在的话说,她是淡定老太太。

    半上午,太阳没有升高,天空阴沉了下来,很冷,已看不见日光。大棺盖细化成一条条木条子,被堆放在子华大嫂的周围。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压抑,让人呼吸着寒冷的空气,身体无限不适。

    一切完毕,三奶奶眼睛都没睁一下,轻声对我爸说:克龙,浇酒精吧,燃得快。

    我爸什么也没说,进了药房。他一进去,天林大哥绝望的声音响了起来:“克龙爸爸,你们要烧死子华的啊!”

    声音响罢,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跟着是我爸咆哮般的声音:“你懂个锤子!给老子闭上臭嘴,昨天晚上你又没刷牙,老子给你说了多少遍了?”

    这话出来,不少人都笑了,含着泪也笑了,连青花姐也在三奶奶怀里笑出声来了。

    不过,二妈很小心地说:“克龙,会不会烧出问题来?”

    我爸声音软和了:“二嫂,三妈在这,莫得事。”

    二妈没声音了。在这里,我爸是定海神针,而三奶奶,她是神,尊称“孃孃”!

    没一会儿,我爸提了一纸箱的酒精出来,打开。大爸、天元哥和天东哥帮忙,刺鼻的酒精全部浇在了棺材条子上。三奶奶说:“克龙,点火。”

    我爸默不作声,抽了支烟出来,划火柴点上。

    他深深地吸着烟,吐着雾,仰望变得灰乍乍的天空。现在想起来他那时候的形像,竟然有种45度角的忧郁,非常深沉。

    全场安静,几乎是无限安静,就看着我爸抽烟。

    终于,我爸长叹了一口气,又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棺盖条子。

    那酒精燃烧起来,如同蓝色的火蛇,绕着子华嫂子蔓延,串联,最终燃成蓝色的火圈。

    木条子燃了起来,火红的苗子离奇地向圈中心的子华嫂子扫去,如一道又一道疯狂的机枪火舌。满地纸符燃烧起来,飘了起来,如火蝶一样飞舞,更多的附着在子华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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