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印名爵,享禄朔方,世袭罔替朔方伯。兵事堂列席,湮雷正帅!陛下——”

    他问道:“我应该闲着吗?”

    “齐有九卒,居其下而眺九卒者无算。齐以临淄御天下,富有东海,跨镇南域,名将贤臣未可数。”

    皇帝轻描淡写地道:“朔方伯远征辛苦,该休息就休息。齐国不会离了谁就不行,也没有一定要你蜡炬成灰的意思。”

    “是啊,朔方在齐,贵为伯子。鲍氏离齐,不过一车马行商。”

    鲍玄镜恭恭敬敬地道:“古来君臣一体,天子不爱孤臣,臣亦无颜苟且。一日天绝也,应当自弃!我就该坐在府中,待绞索转紧,闭上眼睛,等刀锋临颈。”

    “但臣又想,鲍玄镜这一生锦绣华章,是祖父亲手起笔,其次才是我寒暑用功。如若就这般潦草收场。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祖父?”

    他仰起头来,直视天子冠冕:“国家……又怎么对得起我的祖父,以及鲍氏历代为国壮烈的人?”

    这问题称得上尖锐了。尤其以鲍易为锋,着实不可轻慢。

    皇帝暂且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将朱笔也搁下。

    “鲍易国臣也,大齐勋故。一朝殁于东海,乃有田安平囚天牢,郑商鸣主审理,为的就是一个国法和公道。”

    “至于朕的国臣为何死在东海,究竟为何而去,又为谁而死……朕也不深究了,归根结底,那是他的选择。在不伤国事的情况下,朕亦悯之。”

    他从长案后面投来毫无情绪的目光:“鲍玄镜,你以为,国家要怎么做,才算对得起鲍家历代忠烈呢?”

    东华阁里,灯光并不似外间明朗。

    昏昏有暖意,鲍玄镜瞧着,却是日暮的残光。

    自己降生鲍家之后,所做的种种。皇帝或许最初不知。

    但在确定白骨降世身的身份后,反溯过往……那么他鲍玄镜几乎是透明的!

    永远不必怀疑这位霸业天子对国家的掌控力。

    从国家的层面来说。

    或许在他作为鲍玄镜降生的时候,就发现他,然后杀了他,才是对鲍家最好的选择。

    那么鲍易不会死,鲍家不会进一步跌落。

    只要鲍易还在,鲍家就还有希望。

    而如今……只有他鲍玄镜可以寄托鲍氏未来了。

    他起则家兴,他落则族亡。

    这也是鲍易在东海所做出的选择。

    但彼时的鲍易一定没想到,纵然他牺牲自己去为孙儿遮掩,理论上已经没有任何漏洞可言……却还有一个论外的超脱者,将鲍玄镜的身份,弃于人前。

    皇帝已经提到了东海,鲍玄镜自知再无侥幸。

    深夜陛见,他原本也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情。

    事到如今,还有退路可言吗?

    该死的七恨,该死的重玄胜……这个该死的世界,给过他退路吗?

    “陛下!鲍家世受皇恩,世代报国,臣生即齐人,活即齐事。迩来二十有二年,处处为齐虑,事事为齐争。”

    鲍玄镜往前一步,昂身而直:“今去神霄而适蜗角,失龙门而撤天梯。臣亦只有一言——”

    年轻的朔方伯,如青松一竖,英姿勃发:“去国之武安,忠国之朔方!您怎么选?”

    一个已经离开齐国的姜望,和一个世代忠于齐国,也愿意为齐国继续奋战、为齐国做一切事情的当代天骄,这本不该成为一个选择题。

    这也是鲍玄镜在暴露来历的危险情况下,坚决与七恨划清界限,坚定不移地站在齐国这一边的重要原因。

    但姜望于齐国而言,太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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