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无表情:“你这种级别的事情,到不了朕眼前。就连政事堂里,也轮不着讨论——通缉文书还在不在,且看北衙如何说。”

    尹观这才笑了。

    大齐皇帝,真是妙人!

    无怪乎那般九头牛都拉不回身的犟种,也对其心悦诚服,既亲且敬。

    “陛下当年宽纵我等,乃有鱼跃为龙。”秦广王拱手道:“我也愿拜一声——陛下!”

    严格意义上皇帝并没有宽容尹观,是北衙缉捕不力,但他的确宽容了那个最初对齐国并没有归属感的姜青羊。

    殿中无声音。

    殿外谛听圆睁着眼睛。

    灵咤伫旗而垂眸。

    都在等待阎罗宝殿最后的决定。

    现在是两票对两票。

    只剩七非宫的执掌者,平等王阳玄策。

    燕枭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回头看,祂为英明神武的陛下而忧虑!

    大齐天子可以说是阳玄策的杀父仇人,与他有灭国之仇。他理当杀之而后快,毁掉齐国以为一生的报应。

    这一票怎么想都不妙。

    祂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自己的威胁。却在殿外的一声兽吼后,顿即眼神清澈。

    平等王没有第一时间做出选择。

    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垂眸道:“大齐皇帝陛下。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与您相会的场景。”

    “你就是阳建德的儿子。”皇帝淡然视之:“朕也马踏天下,履列国宫殿,世间引弓执戈而眺朕者,不可胜数!你并非特例。”

    “家父当年求学于稷下学宫,与凶屠为友。从征陛下于齐夏战场,斩将夺旗。后来继位,以臣事君,岁供不绝——若干年后陛下一封圣旨,使凶屠执其首。”

    阳玄策抬起眼睛:“小王想问天子,此为仁乎?”

    “稷下学宫里的褚良,尚且不是凶屠。齐夏战场的顾寒,又哪里是奉祀宗庙的阳建德。”皇帝面无表情:“帝王之业,岂以言仁。”

    “那么——”阳玄策道:“青石宫今日篡君,您也不能说对错。”

    “要等到姜无量斩朕首级于冥土,弃朕尸身于九幽,这件事情才有讨论的必要。”皇帝始终没有波澜:“至于‘对错’,你身为阎罗大君,超度孤魂野鬼,赏善罚恶久矣,心中当有衡量。何必他求?”

    “如以冥府罪论,我父阳建德,该受刀山火海,在阴天子身后的泥犁地狱里永世受苦。”

    “可曾经也被视为阳国复兴希望的他,之所以变成后来那样,不也是齐国一步步逼迫的结果吗?”

    阳玄策看着皇帝:“君以和灭之策,为绕颈的绳索,把一个有为的明君,逼成了疯子。”

    皇帝淡淡地看着他:“天下一匡,势在必行,遑论卧榻之侧!朕只是选择了一种伤亡最小的方式。”

    阳玄策从来没有想过复国,复仇的心思当然是有过,但从始至终,他也只是动手杀了一个阳国的叛臣黄以行。

    归根结底,齐阳之争,是大势使然。阳国社稷虽然覆灭,阳地的百姓却过得更好了。

    他并不觉得齐国的无辜百姓,能够偿还他的恨意。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有机会,对那高高在上的齐国决策者,做些什么。

    但今天这样的机会真正放到面前,他反而觉得往事模糊,并没有坚定的必须要做些什么的想法。

    齐天子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低头,不可能认错的。

    即便是“固以仁称”的姜无量坐到那个位置,他也不会放过阳国。顶多是把样子做得更漂亮一些,都“和灭”了,还要怎么仁慈呢?

    阳国之人犹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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