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了几回。

    躺在竹制摇椅上的清闲老人,手里抓着一杆旱烟,在那里敲着火石,却怎么都不能点燃。

    姜无量踏进殿中,足音清脆,不断回响,赫然正声。

    “咳咳咳!”

    姜无量用手帕捂着嘴。

    “咳咳咳!”

    老人没有吸入烟气,却也咳嗽起来。

    他伸手在旁边的果盘里寻摸,手一抖,橘瓣、西瓜块、剥好皮的雪果儿,洒了一地。

    果盘也砸在地上,哐啷啷的响,倒像是谁家丧事的锣。

    正声殿里常有天籁,偶然悲声。

    “烛老先生。”姜无量低头为礼。

    老人赶紧爬起来:“不敢当此礼!”

    “咳咳咳!”姜无量捂住嘴,用力地咳了几声,然后道:“烛老先生为齐巡夜千载,奉国一生,朕岂不悯?”

    “岁流月逐,朕不能见。英雄迟暮,令人悲怀。”

    “禅院有极乐之境,朕怀无量寿福。愿许您为真正的夜游神,佛国护法,永志人间。”

    作为一国之君,新晋天子,祂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姿态不可谓不谦卑。

    老人却连连摆手:“不可,不可!”

    姜无量温缓地看着他:“您有什么顾忌,不妨说来。料得东国之事,都可为您圜之。”

    老人静了片刻,缓声道:“先君龙驭宾天,谥号可曾定下?”

    姜无量面有戚色:“当谥‘光武’。”

    老人摇了摇头:“这个‘光’字,他不会喜欢的。”

    姜无量略略垂眸:“您觉得哪个字更好?”

    老人摆摆手:“自有朝堂上的大人们商论,老朽早已是一介草民,没有资格多言。”

    姜无量欠身道:“天下未靖,国家事繁,还要请烛老先生多多费心。”

    “老了,不中用了。”老人摇摇颤颤地转身:“不敢以老朽害天下。”

    “烛老先生!”姜无量把住他的手腕,又是一阵咳嗽,佛血染得手帕都是金色。

    他咧开嘴,笑容依然温暖:“无量从小也是您看着长大。这次从幽冥回来,都没来得及去临淄……第一程便是这里。”

    “您有什么不满,尽可斥之责之,朕都听之受之——万请不要对齐国放手!”

    夜游神烛岁,是齐国几千年的守护神,从武帝朝一直守夜到如今。

    他对这个国家意义非凡。

    当初姜述在太子时期就已经掌权,也是在太子时期,就得到他的认可。

    他要是站出来说句话,远胜于礼部千宣万宣。

    “是啊,老朽一直看着您。”老人走不动,便站住,叹息道:“夜游尚存三身,一身在此,一身在将军冢,为大齐英灵守墓,一身还在枯荣院旧址,夜夜提灯……贵人难道不觉碍眼?”

    “夜游国也,提灯照明。枯荣旧题,何言其憾,您苦心周虑,都为国事,朕是敬心如初。”姜无量恳声道:“恨不得您提灯于殿前,也照一照朕之荒谬,朕之不敏。”

    祂牵着烛岁的袖子,就像牵着一个信重的长者:“往后路长,莫使无量迷途。勿叫我……忘前事之悲。”

    “或许您真能是一代明君吧!论才论德,史书难见。然老朽福薄,不能相伴。”

    老人缓慢地将袖子扯出来:“说来佛土敕神,永为护法……您以为是对老朽的恩宠?”

    他摇了摇头:“老朽守了这么多年的夜,好不容易长休,您还唤我回去……真能体谅老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无量不能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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