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近海总督叶恨水,正在神前敬候。

    “陛下承鼎继业,安国抚民,怀握宇内,已不能做得更好……”叶恨水敬声:“此山河之幸也,亦可告慰先君。”

    新君登基之后,并没有大肆提拔近臣,长乐太子府的属官,上位的没有几个。就连内官首领,仍是用的霍燕山。

    这个政治表态再清晰不过——

    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齐臣尽齐臣也。

    对于安定国家来说,这当然是上上手段。

    叶恨水这样的封疆大吏,尤其需要庆幸。

    他也很明白,新君亲至东海的意义……故也是不折不扣的表明态度。近海总督府始终忠于先君,当然也会不折不扣地忠于正朔天子,忠于新皇。

    “就不要说做得有多好了。”新君摆了摆手:“一场朝事,都是分饼。正经做事,没有几件。”

    “国家动荡,天下不安。陛下能够稳定形势,已是上上之功。”叶恨水躬身道:“更化鼎新,并非朝夕之功,您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皇帝只是负手看着那尊面掩轻纱的神像,轻轻地叹息像是从来没有叹息过。“……怎能没有?”

    鼎重如此,他怎么可能轻松!

    只要稍稍停下来,他就仿佛看到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听到父皇的申饬,好像青石宫里的姜无量,正坐在自己面前,用那一贯温暖的笑容,笑着说……“我不在乎”。

    他在乎。在乎这个国家,在乎母亲的牺牲,在乎父皇的功业,在乎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好。

    他并非超脱者。也非绝对冷酷的君王。

    他是一颗枝叶繁多让父皇常常动手修剪的树,是一个血肉丰满让姜无量觉得要抹去弱点的人。

    现在他是齐国的皇帝,前面天高路远。

    叶恨水只拜言:“担天下之重,是为社稷之主。”

    “缺人啊。”皇帝慨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欲得国家栋梁,诚非旦日之功。”

    “一个朝议大夫,一个斩雨统帅,一个打更人首领……如今都算夭去。朕察宇内,不能尽有,只可空待。”

    空的都是重位,不能久缺,也不能情急之下随便找个人替上。

    新君多年韬晦,为避嫌疑,没办法大肆经营自己的班底。手底下虽然有一些人才,但要说能递补这些位置……于功于才,都未能够。

    当然这是新君的烦恼。叶恨水作为近海总督,要是真在这时提什么建议,那就是半点政治智慧都没有了。他明白皇帝亲来海外,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略略斟酌了一下措辞,叶恨水低声道:“海神庙里香火正昌,一切向好。”

    “先君去时,已定名位,已举国势,已奉神资……天妃距离无上本就一步之遥,前番未成,也算积攒了经验。这次归来,携星穹大战之势,另行此路,定当跨越。”

    “海神娘娘既称天妃,本有天海权柄。一旦正位,不可揣度。虽于当代成就神尊,应当不输神道鼎盛。”

    他就说到这里,皇帝想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东海这尊将跃的超脱,是先君留下的最丰厚的政治遗产!

    他这个近海总督,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此事不出波折。

    昨日篡居君位的姜无量,也并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手脚。

    甚至天妃跃升之时,祂也会全力支持。

    只要皇位上坐的还是齐武帝的子孙,事情的性质就不会改变。

    “超脱在算外,超脱之事,没有万无一失。”

    “古往今来多少豪杰,谋事都不成。或缘或势,未有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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