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事,那就是越往人族聚居的地方走去,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小,而当他通过朝歌城门的玄鸟雕像之后,那种感觉居然完全消失了。

    事实果然再一次证明了烛子的先见之明,只是你既然有如此神通,又为何一千五百年音讯全无,如今又身在何处呢?巫之祁看着街边飘摇落下的棕黄色枯叶,感到丝丝寒凉。

    正愁着,伙计将酒菜端了上来,笑着吆喝了一声:“上好西凤酒一斤,卤牛肉二斤,烧鸡一只!客官请慢用。”巫之祁抽了抽鼻子,睁开一直微闭的双眼。

    商人好饮酒,故精研酿酒工艺,这西凤酒便是商人最为得意之作,其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味协调、尾净悠长,使巫之祁一直无精打采的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光亮。

    说起巫之祁为上古兽族,这一千年间却一直是人形,即便经脉断裂也未回归兽身,是因为兽族不同于妖族。妖族变化万千,都是以一身法力幻化而来,所以多有一些尾巴、毛发不能完全顾及,变幻人身也不彻底,在一身法力消耗完毕之后,也顷刻便被打回原形。

    而兽族之中的大能者,则是将浑身上下肌肉筋骨,完完全全转化为人身,所以就算法力耗尽也不会回归兽身,只是一日法力不恢复,一日也只能以人形在世间行走。

    得亏巫之祁如今是人身,若真是显出水猿真身来,饿了一千年的他还不知要吃多少东西才能填满自己的胃。

    只是如今他虽然是人形,却依旧不习惯用筷子,径直伸手撕开肥嫩的鸡腿,一手拿起酒尊,就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巫之祁正吃得口滑,突然桌子对面坐下了一个有些邋遢的红脸灰衣老人,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声不吭地撕下另一只鸡腿开始啃。巫之祁一直仿佛半睡半醒的眼睛睁开一线,闪过一道精芒,巫之祁只顾着吃不讲话,只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那老头居然也不开口,只一味地伸手与巫之祁抢肉吃,然后给自己添酒。

    于是朝歌城的酒馆中就出现了这样诡异又好笑的一幕,一个越喝脸上红光越盛的老者,一个越喝面色愈加灰败的麻衣男子,两个人都一声不吭,只是对坐各自饮酒吃肉。

    巫之祁抬头看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酒楼伙计,腾一只油腻的手出来直接掏光了怀中的贝币,之后又忙着喝酒吃肉去了。伙计得了钱后,连忙给这二位爷接着上酒上菜。

    二人一顿风卷残云,桌上的盘子堆了许多,地下的酒坛也东倒西歪的散了一地,伙计正提心吊胆地愁着店里存酒快要不够了,又不敢去打扰二位异人,这场无声的战争总算在老人的一声心满意足的酒嗝之后停了下来。

    那老人轻轻拍了拍明显上鼓的肚皮,满足地叹道:“好久没遇过这么懂事的后生了,老夫这顿酒喝的,很满意!”说完便要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要走人的样子。

    巫之祁苍白的面色在喝了这么多酒之后总算浮起一丝红润,然后便开口说了这一千年来第一句自言自语之外的话,声音干涩枯槁,如千年老树的枝丫被缓缓折断,又像是锈了许久的两个齿轮互相咬合,就连吐字都极为缓慢:“我这顿酒……不是那么好喝的。”说完之后也不抬头去看老者,只是自顾自再倒一杯酒,一口气饮下。

    红脸老人听了这话后,居然真的坐了下来,两团凌乱灰白的眉毛扭作一处,愁眉苦脸地叹气道:“老夫身上可没钱。”

    巫之祁也不答话,只低垂的眼眸静静看着他,手中酒尊不停,最后一坛酒眼看就要见底。

    在他喝到第五杯的时候,那老人总算捻着自己不剩下几根的细弱胡须,唉声叹气道:“唉,实不相瞒,老夫本是游历人间的一介医者,看出壮士身有旧疾,本着悬壶救世之道,想着为壮士断一断沉疴,奈何壮士似乎毫不担心,反而大肆饮酒,自伤内腑,叫我如何开口呢。”

    巫之祁心头微动,脸上却是漠然至极,依旧饮酒不歇,道:“此病……不是凡药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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