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爷那会儿是没和洋人交战过,要是交战过了,划定了地,皇上还对洋人如此厚待,那这其中定然就有寻常人看不透的道理了。”

    范永魁道,

    “要说和洋人做生意,两广、福建都已经做了几十年了啊,咱们家就是仗着皇恩突然转型,论起盈利,也是万万比不过那广东十三行啊。”

    范永斗道,

    “大哥说得很是,可是我在想,这广东、福建做的都是坐地的买卖,他们得了生丝瓷器,专等着洋人开着海船来倒手转卖,虽然也赚了不少,但这中间的差价都给洋人拿走了,实在太不值当。”

    “倘或爹能学学洋人,打着我大明的旗号,也到别国的土地上,倒腾他国的特产,像洋人一样把这差价再在海路上替我大明挣回来,那皇上兴办的这轮船招商局,听起来便不似徒有其名了。”

    倘或站在明清易代的历史大潮往回看,此刻被酥糖瓜子拱卫起来的范永斗多少是被这屋里的所有人低估的,但范永斗他不在乎。

    就像范明赚钱是为了在他父亲面前扬眉吐气一般,范永斗追求的也并不是钱带来的种种享乐,而是钱本身以及赚钱的这个过程。

    赚钱这一整个过程体验才是无穷尽的享乐,与这种享乐比起来,钱带来的其他物质奖励简直不值一提。

    赚钱当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范永斗在心里鄙夷所有俗不可耐的赚钱缘由,缘由不是根本,过程才是脱了俗的,为了这脱俗的享乐,范永斗简直可以以命相博。

    当然在万历十六年的这寻常一天中,范永斗尚未流露出他乐于用命换钱的本质,因为他知道他这本质实则并不光彩,甚至都不能像他父亲范明一般能将其心底愤懑大方地宣之于口。

    范明在这时也没察觉出范永斗在赚钱禀赋上的脱俗,因而他听了这话便有些犹疑,

    “皇上开办轮船招商局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和洋人在海上抢生意和地盘?”

    范永斗道,

    “我觉得是,不然还能为了甚么呢?倘或皇上仅是为了要钱,那爹上回被锦衣卫带去了京城,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活着回来?”

    范明对外部世界的了解当然不如朱翊钧这个现代人来得清楚,

    “要说对付建州女真我还相信,要说对付洋人,我就有点儿纳闷了,洋人要有那么大本事,那武宗爷那会儿就该打进来了,可我看他们实际也就是开开海船、做做生意啊。”

    “四夷馆出的那几本西书我也翻过了,那写的就是一些旁门左道,甚么算数啊、天文啊,人活着就活着了,干嘛要追究天上有几颗星星啊?数清楚天上有几颗星星还能当饭吃?洋人天天琢磨这些事儿就能赶超我大明?”

    范永斗道,

    “皇上要是非那么觉得,咱们怎么想,那都是无关紧要。”

    范永魁道,

    “可是现在海上的生意也不好做啊,我听福建茶商说,日本已经要统一了,那关白秀吉意图染指朝鲜,到时候要打起仗来,这海运漕粮一定会受其影响,那……”

    范永星忽然接口道,

    “不对,大哥,漕运改海运和开通胶莱河这两件事是连着的,如果胶莱河能顺利开通,从长江出海口到渤海的这一条海运路线就是板上钉钉的财路。”

    “更何况,渤海湾正位于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之间,如果海运通畅,若是日本和朝鲜真打起仗来,这一条海路上可运输去辽东半岛的值钱物资那就多了。”

    “旁的不提,光粮食一样,江南和辽东就是两个价格,倘或像从前一样走内陆漕运,那经手的人和一路关卡那么多,反而赚不了几个钱。”

    范永魁“啧”了一声,道,

    “二弟,三弟,你们别总想着那海运能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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