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找孙暹的,他一面笑眯眯地拿出了一个食盒摆到桌上,一面十分体贴地告知道,

    “孙秉笔去协恭堂看奏疏了,临走前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将这些送与你吃。”

    魏忠贤打开食盒,里头果然有一碟乳饼并一碗奶皮,他就着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伸手便拿起一个尚还温热的乳饼嘶下了一大口,接着便捂住了眼睛。

    徐应元见老魏状态不对,立刻坐到了旁边,

    “怎么了?皇爷生气了?教你挨板子了?”

    魏忠贤搓了搓眼皮,感觉它在自己的手掌底下晕晕地发热,

    “没有,没有。”

    魏忠贤吸了下鼻子,放下手道,

    “这宫里乳饼可比我老婆烙得好吃多了。”

    徐应元虽然没结过婚,但是还是相当有同理心地拍了拍老魏的背。

    魏忠贤接着又吃了一口,把话续完道,

    “……不过我烙得就比这好多了,可惜宫里就没这条件供我自己做饭。”

    这是明朝宫里的一条规矩,如乾清宫等供主子们起居的重要宫殿,是不给小阉们设置庖厨的,当值宦官若想吃上热饭,只能托人从外面将现成的冷食送入当值宫中,再用炭火加热后食用。

    当然了,像孙暹这种在司礼监有权的大太监,都是有各自的值房的,不至于一直靠加热过二次、三次的冷食裹腹。

    因此魏忠贤此言,又可看作是另一种稍显含蓄的豪情壮志之语,对一个奴婢来讲,在宫里能跟主子们一样时刻吃上新鲜热饭,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不料徐应元听了这话,却反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

    “都进宫了,怎么还想着自己做饭呐?你现在吃的这饼也不是孙秉笔烙的啊。”

    魏忠贤立刻心领神会,忙“嗳哟”了一声,嘻嘻笑道,

    “别别别,你可别害我啊,我就单纯吃个饼,可不想让太祖爷的英魂捉我下地府去剥皮啊。”

    此时魏忠贤所谓的“剥皮”,当然不是指朱元璋要剥他这个九千岁的皮。

    宦官们吃不着热饭热菜,宫女们却有自己的伙房可以开伙,于是晚明宫中便形成了一种风气,宦官们为了吃上热饭,便与宫女交好,托为中馈,这种关系便被称为“对食”。

    到了万历朝,哪个宫女给宦官送点甚么吃的,或者哪个宦官吃了宫女做的食物,就会被默认为两人互相有结为配偶的意思,充分证明了“想要抓住一个阉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一个阉人的胃”的至理名言。

    后来的魏忠贤在此事上倒是个例外,他和客氏结对食却不是因为客氏喜欢给他自己弄吃的,而是因为天启皇帝喜欢客氏给他弄吃的。

    老魏一辈子作恶无数,唯独在吃的这件事上最为厚道,他不跟皇帝“抢食儿”。

    回到万历十六年的这个冬天,魏忠贤对吃的欲望还仅仅停留在食物层面,这时的他总算还惦记着朱元璋生前立下的祖宗家法,凡阉人娶妻者,则有剥皮之刑。

    从量刑角度来讲,明朝阉人娶妻和官员贪污实则是一个级别的重罪,只是到了晚明,随着贪污的官员不再被剥皮,宫女和宦官成为配偶也变成了寻常之事。

    因此徐应元也嘻嘻哈哈地不将祖宗家法当一回事儿,这就跟魏忠贤刚入司礼监时向孔子像行礼是一个道理,宦官想敬谁就敬谁,敬了它就是能起作用的圣人,不敬它就是空有其表的摆设,

    “即使太祖爷的英魂要来剥皮,那也轮不着你啊,宦官无根,就是诛九族也连累不着你。”

    徐应元压低了声音道,

    “再说了……你猜这饼是从哪个宫里来的?”

    魏忠贤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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