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吃过一样,万历十年八月,北直隶闹旱灾,我还见人吃过大雁屎呢。”

    苏若霖相当熟络地接口道,

    “大雁屎我也吃过啊,大雁是吃麦青的,屎拉在河滩上,我们去捡回来,夏天的时候一遇天黑,北飞的大雁就要落下来歇息,大家要估摸准它们的落脚地儿,好乘着夜黑去逮大雁。”

    “那大雁啊,歇息时有自己的哨口,人还没走近,雁群就叫起来呼啦啦飞走了,没人能捉得到大雁,所以捡雁屎也得估摸准雁群的落脚处,如果去得太早了,惊飞了雁群,那就捡不到雁屎了。”

    “我记得嘿,手指粗的雁屎,前边发白的一小段是不能吃的,要摘去,只有青绿的一段才可以吃,我们那儿雁屎的吃法有两种,讲究的一种,是把雁屎用清水泡开,然后再滗去水,拍成小饼贴在锅边焙熟了吃,另一种呢,就是把捡回来的雁屎直接放在锅里焙炒,像炒玉米籽那样。”

    “那炒熟的雁屎,嚼在嘴里会咯嘣咯嘣响,火气很大,吃完之后,嗓子会刺啦啦得疼,幸好那个时候还能找到一些野地黄,用熟地黄泡水喝,才解了雁屎的毒,就这大雁屎,到冬天的时候还没有了呢。”

    “然后春荒的时候就更难挨了,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草根,树皮,房檐上的草,几乎天天死人,都是饿死的,起初死了人还掩埋,还要哭哭啼啼地到村头的土地庙去‘报庙’。”

    “后来没力气了,就谁也不管谁了,只听说洼地里那种白色的观音土能吃,就一窝蜂地去挖来吃,吃了拉不下来,肚子胀得滚圆,拿竹竿、树枝去掏屎也掏不出来,就活活把人给憋死了。”

    “不瞒你说,我爹就是那么被胀死的,死前还嚷着他还能继续填土咧,但是我入宫之后打听了啊,这事儿它也不能都怪朝廷,皇爷知道北直隶遭灾,当时就把那几个州的夏税秋粮都给蠲免了。”

    “这事儿不是我一厢情愿瞎说的,那文史馆都有记录,所以我心里是不怨皇爷,也不怪朝廷的,这天灾谁都避免不了,是命里带着的,不过我就觉得罢,这苦命人他也不能一直就白白地把苦吃了,你说这好不容易有个让我上进的机会……嗳,老李啊,你认真听我讲啊,这一个人他不能总被命运欺负,你说是罢?”

    魏忠贤憋着劲板着脸,苏若霖的逻辑在他这里是无可挑剔无法反驳的,他唯一的道德制高点已经被瓦解了,不但瓦解了,还是用他们宦官自己的逻辑瓦解的。

    就像苏若霖先前劝魏忠贤给自己女儿攒嫁妆,他老魏直接就表示他不在乎人伦,现在这个逻辑反噬了,魏忠贤劝苏若霖不要干这种要掉脑袋的事,他苏若霖也直接表示他压根就不在乎性命,反正原来就是吃屎的命,没了就没了,干吃屎的事总比当真吃一辈子的屎好。

    所以魏忠贤他不劝了,

    “你要干甚么,你自己觉得值就行了。”

    苏若霖又道,

    “再说了,真出了事……起码你李进忠会替我想想办法罢?”

    魏忠贤“呸”他一口,

    “想得美!我有那么神通广大我早不在这儿两面受气了,你想想,司礼监管批红,宗主爷总是在皇爷身边伺候,皇爷能看不出宗主爷想掌管东厂吗?皇爷看出来了,却一直按着不给,那就是不想给的意思嘛,所以你出事是肯定的,我才不要接你这人情呢。”

    苏若霖嘻嘻一笑,仿佛刚才的那通饥饿亲历者并不是他似的,

    “我要是把那个边将的事情跟你讲清楚了,你就不觉得我会出事了,我跟你说,这个吴大斌呐……”

    魏忠贤抬起一只手来,“唉唉唉”地制止了他,

    “我不听,我不听,宗主爷干的这事儿,就不是我该知道的,你讲了我也不要听。”

    苏若霖立刻停下了解释的话头,

    “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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