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豫并没有在认真听他的问话,他随手撩起一件披风披好,拉着季非春就往外走。
季非春原地未动。
夏侯豫也并没有着急,他看着前者,眼神温暖真诚,“季叔,您是不相信小豫会放您们走吗?”
季非春:“……”
夏侯豫温温一笑,遂正色道:“小豫与君兰视对方为知己挚友,情比手足,又怎会卑鄙无耻到,要以他的生命来要挟季叔为我看病呢?如此行事,绝非小豫心之所愿!季叔放心,非您心甘情愿之事,小豫是绝不会勉强于您的。”
夏侯豫年纪虽小,但此番言论却说得是情真意挚,掷地有声。
季非春看了他一眼,眼下之意是:可你父王已经如此做了。
夏侯豫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当然不好说明,这原本是季君兰的主意来的。
他顿了顿,才解释道:“小豫先替父王向季叔致歉了。季叔有所不知,为着我这病,父王他这十来年间是忧心如焚,不辞辛劳的亲自访遍天下,到处去遍请名医,就是为了让我能有一线活着的生机。
看着父王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拖着年迈的身体,为着我操劳奔波,作为儿子的,自觉也是大大的不孝至极了。
如今,父王他好不容易的才找到并请得季神医回来为我治病,自是满心欢喜,满含希冀的。所以小豫实在不敢当面拂逆他的心意,伤他老人家的心,便只能偷偷的放您们走就是了,请季叔叔体谅成全小豫的一片孝心吧。”
季非春原本就是机智慧能,最是能察言识人之人。
今日,由少年世子夏侯豫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知他所言非虚了。
他便沉声道:“其实,你的病也是不能再拖了,再拖,恐就命不久矣!你还是要放我们走吗?”
夏侯豫:“小豫知道,君兰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此前,他对我用的药,也只是起一时压制之用,是并不能根治此病的。。”
季非春:“既然你早已经知道实情,那你为何还要放我走呢?你还如此年轻,身为北静王府的世子爷,未来会有诸般大好年华,难道你就不留恋,亦或是甘心死去吗?而我,有可能是唯一能医好你的人呢?”
夏侯豫笑了,带着些悲凉,“蝼蚁尚且偷生呢?何况于我!一想到我若去了,父王母亲他们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如何的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啊!,我就不愿死去,那怕是只有一丝丝的机会,我都是想活下去的。”
季非春:“那你还要放走这个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机会,岂不是太傻了吗?”
夏侯豫摇头,“我虽不愿死,但就算要活,也要光明疏朗的活。倘若季叔不是心甘情愿的,而是被胁迫无奈之下才为小豫治的病,若如此才能有活着的机会,小豫却宁可不要。索性爽快的去死,也比不择手段的活着,来得痛快!”
好一个光明磊落的少年好儿郎,年纪不大,却也能从容面对生死,笑谈大义了。
他少年持稳,聪慧多敏,又持一片纯孝之心,倒是像极了自己的儿子季君兰那臭小子,怪不得他二人能一见如故,便结为挚友了呢?
如此一位冰清少年,又岂有不救之理呢?
季非春重新又坐了下来,指指对面的椅子,用命令的口吻道:“坐下!”
夏侯豫却不肯坐下,他低声道:“季叔,我还是先带您去看看君兰吧?”
“他好的很,是根本用不着去看他的。”
“啊!为什么?”夏侯豫一时分不清他这是气话还是真心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