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意外。可是直到升降装置停下,他都没发现井道里的埋伏。在经历过五次中转后,他一路顺畅地抵达了井道尽头,落在干爽坚硬的平地上。深渊之底的建材质地大抵与李理的匣子相似,只是更加幽黑深邃,甚至都不能被手电筒照亮,令人怀疑是走在某个凝固的黑洞里。

    这个地方和冯刍星描述的不大一样,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当年冯刍星还在这个地方时,牵引井长期处于一种极低功率的待机状态。按照冯刍星的解释,那效果非常接近某种支持用原始语言进行局部调试的一级无穷事象环境,足以高效率地构建许多有复杂参数要求的灵场实验场。通俗点说就是,这地方本来能像个神仙幻境似的千变万化,只要你懂得如何操纵一些思维器官;不过出于安全原则,这些器官最好是别人的而不是你自己的。

    如今这里唯有一片漆黑。手电筒最多就闪了五下,连机械表都莫名停了,让他有点明白当初基地里的研究员为何会把电磁干扰归咎于内部问题。他没有看见白色的江河或绝对光滑的镜子迷宫,只不过有点思潮起伏,也很难说这种纷乱是因为他独自落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深渊里,还是因为今天下午他自己干出来的事。他差一点就把事情彻底搞砸了。那一瞬的恐惧使得片刻后到手的胜利都黯然失色,直到眼前此刻,愧怍之情仍未从心中消散。他尽量不去回想,可仍旧觉得意兴索然。

    这跟他想象中的终幕开场有点出入,不过偏差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反正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他在落脚处丢下一张记事本的纸页作为记号,然后贴着井道内壁走了一圈。作为某种人造设施,这口深渊巨井的墙壁和地板都平整得可怕,触感介于金属和塑料之间。无论他用指头再怎样仔细地抚摸,也没能找到一条焊缝,一个细孔,更不用说涂料的麻面或空鼓。这里简直不像是真实的物理世界,而像用建模软件搭出来的虚拟空间,而且连环境渲染都偷懒没做。

    他有点怀疑这地方的空气是否真能和外界流通,可是很难靠他自己判断这一点。自从坐上升降装置以后,他的感知就随着深度增加而起着微妙的变化。这变化并不真切地影响什么,只是使人产生轻度的认知混淆:井底的空气既干又湿,环境温度时而清凉时而温热,连他自己发出的脚步声都骤响骤轻;在这晦暝无光的幽井底部,一切知觉都变得暧昧混沌,全在似有若无之间,而不受压力困扰的测量设备则纷纷失灵,不足以提供客观可靠的证据。来至此地就仿佛落入了不知何人做的一场噩梦,一个动荡而短暂的空灵之境。这究竟是某种真实的超自然力量在作祟?又或者只是幽暗与孤独营造出的错觉?即便他如今已成为怪诞的一员,这问题依旧没有答案。他周围的一切都亦实亦虚,既不允许验真,也不能够证伪。

    到了这时,他必须承认李理提出的那个黑暗童话理论很有点意思:如果一个人生前知道得很少,没理由在死后还魂时就能立刻变得无所不知,因此《旅伴》在本质上完全可能是个恶魔附身的悲剧故事。而同样的道理,成为影子也并未使他水到渠成地通晓一切神秘知识,充其量只是多了种另类的感觉,没准可以管它叫“影觉”什么的。

    这种感觉,由于没有专属的器官可以凭依,只能硬挤在他现有的感官里,就像非要用手机上的模拟器来玩电脑游戏。随着时日渐长,他的正常感官很可能会因为长期受挤占而产生紊乱,难以再正确区分常规信息与影子传递的信息。他可以通过自我重置来校正这种紊乱,但……这种办法不会一直有效。至少在冯刍星吐露的案例里,没有受试者能长期不受影响,想走捷径难免会有代价。更令人讨厌的是,真正的受血者在这点上却普遍不受影响,他们似乎另有办法解决这种危害——冯刍星居然想用这点来证明他不可能搞得定周温行。罗彬瀚认为这小子真是个应试教育的典型受害者。

    他贴着井壁走了大约五百步,又回到了最开始他丢下纸页的位置。这时他的心口砰砰直跳,呼吸急促,眼角余光里总像能看见一丝丝发亮的色彩。然而当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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