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已经退让到如此地步了!宁愿为奴为婢也要留在贺家,你还要她怎样?”
“弘儿,不是娘说你,那盛家姑娘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将来过了门,她是正经的奶奶主子,身份尊贵,身边总也得有个知根知底、贴心贴肺、能替你细心照顾她的人吧?”
“锦绣是她嫡亲的表妹,性子柔顺,又……又是再不能生育的了,绝不会碍着盛姑娘的子嗣,威胁不到她的地位!”
“有她在你身边伺候着,既能全了我们照顾亲戚的情分,不让外人说我们贺家薄情,将来也能更好地伺候你们夫妻,让你无后顾之忧,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贺母的这番盘算,暴露无遗。
她既舍不得娘家侄女,觉得只有将她牢牢留在儿子身边亲自照顾才能放心,又私心里觉得儿子身边多个知冷知热、尤其是完全掌控在自己和娘家手里的女人没什么不好。
而且,曹锦绣不能生育这一点,在她看来非但不是缺点,反而是天大的优点——既绝了日后宠妾灭妻、动摇嫡子地位的隐患,又能让盛家更容易接受,减少阻力。
她甚至觉得,这是自己作为未来婆婆,对未来儿媳的一种“体贴”和“周到”的安排。
贺弘文被母亲这番自以为是的歪理说得目瞪口呆,他想大声反驳,说明兰那样清傲干净、心志坚毅的性子,绝不可能接受这样荒唐无耻的安排!
这根本不是两全其美,这是在赤裸裸地羞辱明兰!也是在作践贺家门风!
更何况,他对表妹只有责任和怜悯,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可是,看着母亲那不容置疑、觉得自己全是道理的表情,看着表妹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却还“强装懂事”的白莲花模样,再感受到姨母在一旁投来的哀戚恳求的目光……
贺弘文只觉得一股深深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彻底攫住了他,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一方是眼泪、亲情、道德绑架和母亲的强力支持;另一方是理性、警告和那个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也绝不会接受此事的清丽身影。
天平,彻底倾斜。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决心,在母亲加入战局并抛出这个所谓“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后,彻底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他难道要为了一个还未过门的妻子,同时违逆母亲、逼死表妹、气病姨母,落得个众叛亲离、冷血无情的名声吗?
他做不到,他终究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人。
贺弘文颓然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一个字音也未能发出,只是极其缓慢而又沉重地摇了摇头,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绝望。
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默认妥协的模样,贺大娘子心下稍安,自以为说服了儿子,更加搂紧了曹锦绣,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的心肝儿,快别哭了,你表哥他只是一时想岔了,他不会撵你走的,以后啊,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家里住着,有姑母在,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曹锦绣伏在贺大娘子怀里,哭声渐渐减弱,变成低低的抽噎,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快极轻地勾了一下,掠过一丝冰冷的得意。
贺弘文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如同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踉跄着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扭曲的地方,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廊下的阴影里,仿佛也将他最后的一丝挣扎和希望一同带走了。
西厢房内,终于暂时“雨过天晴”。
贺大娘子还在絮絮叨叨地安慰着侄女,描绘着那“两全其美”的虚幻未来,曹大娘子在一旁用帕子按着眼角,赔着笑,嘴里不断说着:“多谢姑奶奶做主!姑奶奶真是我们娘俩的再造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