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凛然难犯。”盛长柏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凝重,“敬畏之心须存乎内而形于外,这份‘形于外’,并非战战兢兢、畏缩不前,而是恪守礼制、举止得体、沉稳持重,丝毫马虎不得。这份尺度,需用心把握。”
他开始细说具体环节,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比划,帮助强调:“从何时由鸿胪寺官员引导步入丹陛、如何趋步向前——步幅、速度皆有讲究,何时行三跪九叩大礼、如何起身、怎样谢恩领题,到每一步的步伐节奏、目光垂敛之所及——绝不可直视天颜,视线应落于陛下身前丹陛玉阶或是自己脚尖前约三尺之地,乃至呼吸频率、衣袍摆动幅度,皆有严谨无比的定例,皆是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皆有章可循。”
“回头,”盛长柏看着弟弟无比专注的眼睛,继续道,“我便将翰林院精心整理、汇聚了历代前辈官员心血经验的《陛见仪注》详本找给你,那上面连何时该微微吸气、何时该屏息凝神都有标注。你务必要反复熟记于心,并在家中无人之处,设香案为模拟,一遍遍演练至纯熟,直至形成肌骨记忆,即便殿上内心紧张如擂鼓,身体也能自然而然地不出错。”
虽然他知道,届时自然会有鸿胪寺的官员引导,也会提前有宦官教导大致礼仪,但他深知,提前准备得越是充分,弟弟在殿上就能越发从容,出错的可能性就越低。毕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学问文章已基本定型,重要的便是这临门一脚的礼仪、心态和细节。
盛长柏略作停顿,见弟弟听得全神贯注,目光清亮澄澈,毫无新科会元常有的骄矜浮躁之色,反而如同最谦逊的学生,心中甚慰,便继续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至于策问本身,”他话锋一转,进入实质内容,“据我近年待诏翰林所见所闻、参与整理诏书奏对、以及与诸位学士、同僚探讨,官家近年来尤为垂询经史之义与实务之策相结合之题。并非空谈义理,亦非单纯就事论事,而是要求考生能以古鉴今,通达世事,有经世致用之才,能看出你是否有真知灼见,而非纸上谈兵之辈。”
他举例如数家珍,剖析深入浅出:“譬如去岁殿试,官家便以‘漕运之利与边备之需’为题。此问妙极,看似两事,实为一体两面,关乎国计民生与国防大略。既考校对《禹贡》、《管子·度地》、《史记·河渠书》、《汉书·沟洫志》等经典中关于水道运输、国家经济命脉相关论述的深刻理解与独到阐发,亦问及对如今东南漕粮转运体系、沿途州县协作、运河河道疏浚维护、漕船规制与管理、漕丁役夫生计安抚、沿途关卡税弊、乃至西北军储供给、粮道安全保障、长途转运耗损折冲等实际问题的见解与应对之策。”
他目光中充满了兄长的殷切期许与护佑之情:“文章需有宏阔视野,亦需有微观考量,要能引经据典,又要能落到实处。自然,以你之年岁阅历,官家也不会苛求你提出鞭辟入里、可即刻推行天下的具体方略,但文章需有根有据,对策需切实可行,即便稍显稚嫩,也需展现出思考的深度与广度,显出你是个可造之材,而非只会死读书的庸才。”
“故而,”他总结道,“你需于此等方面,结合近来阅读的邸报和父亲平日分析的朝局动向,再多加准备,广泛涉猎相关典籍奏疏,深入思考,形成自己的见解。方能在殿上面对天询时,胸有沟壑,从容不迫,言之有物,甚至能提出一两分颇具眼光的浅见,便是极好的,能令陛下眼前一亮,留下深刻印象。”
他最后着重强调,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微微一点,神情无比严肃:“文章本身,自当务求立意高远、结构严谨、论证充实、文采斐然、字字珠玑,此乃根本,弟之强项,为兄并不担心。然殿试之上,时间紧迫,氛围肃穆,对心志亦是极大考验。”
“此外,字迹更是要端正清晰,方圆兼备,一笔一划皆见功力、显风骨。官家于书法一道颇有造诣,常以字迹观人之心性气度、是否沉稳持重。殿上虽备有笔墨,然自领题至收卷,时辰终究有限,心中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