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身后来自父亲方向那几乎要实质化的灼热目光,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
“父亲大人这定力,还需磨练啊。”
他暗自揶揄了一句,笔下却不停,对于天子的亲临,他内心震动,但下笔却更是慎重,务求每一个字都对得起这份殊遇。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影渐斜,盛长权写下最后一句“臣谨对”,轻轻搁下笔,声音几不可闻。
他通读全文,确认无一字错漏,无一笔懈怠,卷面干净整洁如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这跨越时空的智慧与实践,终于圆满完成。
他注意到,身旁的袁慎也早已停笔,依旧是那副世家公子的优雅姿态,只是在那优雅之下,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想必其策论亦是精心构撰,不知与自己的“稳健进取”之策孰高孰低。
而另一侧的王佑臣,虽也停笔,眉宇间却仍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锐气,看来是坚持了主战立场,其他贡士,更是形态各异,有满面红光的,有垂头丧气的,有尚在苦苦检查的。
盛长权平静地等待墨干,他知道,自己这份凝聚了异世智慧与此世苦功、又得陛下亲临“围观”的答卷,想不在这大洪朝的庙堂之上激起波澜都难了。
时辰到,收卷。
在礼官清越的唱喏声中,所有贡士停笔。
太监们鱼贯而入,神情肃穆地开始收取试卷。
这一刻,无论胸中是否有丘壑,笔下是否生莲花,一切都已成定局。
盛长权看着自己的试卷被小心收走,与其他卷子一同放入精美的匣中,心中一片平静。
随后,贡士们在礼官引导下,再次向御座方向行大礼谢恩,感谢皇帝亲临策试之恩。
礼毕,方才依序退出庄严肃穆的紫宸殿。
……
走出东华门,重新呼吸到宫外带着市井气息的空气,许多贡士都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深水里潜浮上来。
有人几乎虚脱,需要同伴搀扶,脸色苍白如纸,有人则兴奋地与相熟之人交换着眼神,压低声音急切地交流着试题和作答情况,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更多人则是面露忐忑与掩饰不住的懊悔,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讨论着可能的得失,时而顿足,时而叹息。
盛长权并未急于寻找自家马车,他站在宫门一侧稍显空旷处,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
目光所及,正好看见袁慎正与两位相熟的贡士站在不远处一株古柏下。
不过片刻功夫,袁慎已恢复了平素的从容,嘴角重新挂上那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只是目光偶尔扫过巍峨的宫门时,会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复杂神色。
他见到盛长权看来,遥遥拱手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盛兄,恭喜完卷。观盛兄神色从容,想必是成竹在胸了。”
话语温和,其中的试探意味却如春风中的细针。
盛长权从容还了一礼,淡然道:“袁兄过誉,不过是尽力而为,求个心安罢了。袁兄家学渊源,见地非凡,想必策论更是精妙绝伦。”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心照不宣,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那份不愿多言、静待结果的默契。
另一边,王佑臣声音洪亮,正与几位显然志同道合的贡士围在一起,情绪略显激动:“……唯有大举北伐,方能彰显国威,震慑不臣!怀柔绥靖,实乃养虎为患!”
他眼角余光瞥见盛长权,便大步走了过来,直言不讳道:“盛会元,你的文章定然是花团锦簇,只望莫要太过保守,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他性子爽直,话语也带着武将世家特有的冲劲。
盛长权知他性格,也不着恼,只平和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