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回过头,“嗯?”

    “哦,下午我在这边看到了这只猫,”塔西娅笑着道,“它……好像很通人性,很聪明。”

    安娜收回目光,“动物是不会通人性的,是人喜欢把自己的喜怒映射到它们身上。”

    塔西娅无言以对,但又忽然感觉眼前人的表情有些似曾相识——那种不愿多说一句的冷漠,让她不由得想起下午遇见的千叶。

    “但您的猫真的很聪明,”塔西娅小声解释着,“下午我在楼梯口哭的时候,它甚至主动过来安慰了我……”

    等待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安娜翻页的声音。

    突然,安娜抬起头,但并没有看向塔西娅那边。

    “……我是不是应该问一下你为什么哭?”

    “呃,”塔西娅反应了一会儿,“嗯,因为……当时,嗯,我——我一个朋友她——”

    “……也不用勉强自己。”安娜忽然低声喃喃。

    “不勉强,”塔西娅正襟危坐,仿佛童年时面对一位严厉的家庭教师,“我也确实想找人聊一聊下午的——”

    “我是说我自己,”安娜的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画册,“不用勉强问你,也不用勉强来听。”

    “……对不起。”塔西娅的声音更低了。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塔西娅望着那条甩动的猫尾,过了一会儿,尾巴缩了回去,又过了会儿,猫头探了出来。

    塔西娅忽然调整了姿势,她扶着椅子,勉强起身,“……您在看什么?”

    “摄影集。”

    “是关于什么的……?”

    塔西娅的声音再次消散在空气中,她看见画面中一朵被切去一半的巨大花苞,它的整个内部结构——梗、萼、冠、蕊……全都暴露在镜头之下,紧拢的花瓣交叠成一个三十度的角,外形就像……

    像是一个女人的……

    安娜翻过一页,又一页。

    之后的几张图片风格类似,而后的画面则变成了是盘根错节的树藤与根,乍看之下,它们完全不像死去的植物,反而像许多拉扯的人。树根与藤纠结难分,就像彼此缠绕和拉扯的手臂,交错的身体……

    这其中有几张照片,塔西娅曾经在父亲的工作室里见过,幼年时父亲并不允许她进入自己的办公场所,但她好奇心旺盛,就非要去看一眼不可,结果当晚母亲就同父亲大吵一架。第二天,母亲直接把那几张巨大的照片换成了海岸风景。

    安娜很快翻完了整本摄影集,她将书合上,放去一旁,自己从陈列架上又取出了另一本。

    塔西娅上前翻看封面,封面上是一个沉浸在午后阳光中的修道院后厨,桌面上一些盛水的玻璃罐散乱地堆放着,在它们的空隙之间,金色的日光与水影构成了两个仿佛在跳舞的女性轮廓,而其后的墙面上,则恰好悬挂着两张庄严的修女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