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又如何呢?

    反正死后的下一秒我又会重新从母亲的怀抱中苏醒,再次为了呼吸而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啼哭。

    我已经不算是人了。

    人是注定在庸碌中死于病痛的一颗齿轮,是“文明”这个系统的一部分,他们每次呼吸都是为了文明能够延续,每次自以为是的心动都是自然的遗赠,每次荒唐的选择都是兽性和理智间互斥而诞生的恶果,是傀儡,也是基石。

    说真的,作为个体,我已经和文明站在金字塔的同一层了。

    我不死不灭,不老不朽,通晓古今,掌控未来。

    我都算是一个“神”了。

    “那个...年轻人,能给我让个座吗?”

    抬头,一个老太太站在我面前。

    她是左街拐角那家鞋铺老板的丈母娘,丈夫死于战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那年闹饥荒,她背着尚在襁褓的小女儿,带着两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卖了所有家产才勉强换了张火车的站票,靠着蹭别人吃剩的饭渣才在火车上熬过那地狱般的两个星期,来到据说能吃饱饭的枫城打工的。

    “当然可以。”

    我朝她笑了笑,起身给她让了座。

    她的腿在下了那辆火车之后患了风寒,每到这种雨天都会感到刀割般的疼痛。

    “谢谢,谢谢。”

    老太太感激地朝我点了点头,解脱般的,一把坐下。

    我没再和她说话,我知道她是那种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老太婆。

    枫城的每个人我都认识,我当过他们的挚友,老师,伯乐,我了解他们的一生,我知晓他们的优点,缺点,我几乎算是他们的半个亲人,尽管他们全都忘了我。

    像是眼前这个老太太,我认识她的那次轮回,是我给她送的终。

    她死于心梗,孩子都在外地奔波,是我将她送入灵堂,点上香火,念往生咒,刻楠木棺。

    她的两个儿子都是有名的工程师,唯一的女儿正巧在外地旅游,他们走时逍遥自在,回来却匆匆忙忙,满是懊悔。

    “尘花巷,到了。”

    “年轻人雨打,记得看路啊。”

    “知道了,谢谢。”

    我向她告别,下了车,撑起伞。

    这种大黑伞用起来很舒服,尽管撑着它走向谁家都像赶去报丧的,但头顶厚重的黑色天幕遮住乌云和细雨时,真的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我讨厌雨。

    尘雨巷和它的名字一样充满诗意,青砖瓷瓦,老墙旧门,淡绿色的爬山虎上时有几朵不知名的蓝色花蕊绽放,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中间那家院子里遮天蔽日的大槐树

    每到秋天,我都会带着两坛碎花酒上门拜访,那人闻到酒香,也不来招待我,转身便到厨房大火炒香两盘腰果,切二斤牛肉,彼时我与她坐在大槐树下的石桌椅上,吹着秋风,品着烈酒。

    叶落如画,黄昏似景,华浮安桑叶,蝉逸恍云间。

    岁清歌,此世何为难。

    道枯荣,彼岸谁人还?

    门上的狮环还在,想必她还没到落魄的那些年。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敲了门。

    敲了十三下,很早之前养成的坏习惯,在某些地方这么做会被打。

    “谁啊?”

    慵懒的女声自那边响起,大概刚起床。

    “我。”

    “你是谁?”

    “旧人。”

    “我不信。”

    “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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