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师屏声敛息、恭敬坐着,额上的汗却不肯消停,方才在廊下尚可一拭,眼下却只能任其滴淌。

    那双凤目抽空看来一眼,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蹇师很热?”

    蹇师略显尴尬地告罪:“大抵是下民不耐热的缘故。”

    “今年是有些古怪,都这时节了……”往右侧一瞥。

    侍案女使上前,递上一方雪白的帛帕:“蹇师还是擦擦罢。”

    蹇师道谢之后接过,汗却是越擦越多。

    他已顾不得,一双眼只跟着那根白玉一般的手指移动。玉指越往卷帛中心去,他的心也就提得越高。

    近了、近了……

    “嘶!”

    案后人蹙眉低呼一声,左手握住右手食指,被握住的指头顶端快速冒出一点殷红血珠。

    侍案女使见状,忙要叫医官来。

    被制止了:“小伤而已,无碍。”

    侍案女使将那卷帛拿起,细细查看一番,眉毛登时竖起,质问蹇师:“卷帛之中为何藏针?”

    蹇师垂首,惶恐道:“想为绣娘遗落。”

    案后之人点了点头:“此针细如毫毛,的确不易发现。”

    而后又继续往下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蹇师汗出如浆,那方帛帕已是湿透。

    侍案女使忽而出声:“蹇师在等什么?”

    “在等……”蹇师下意识出口。

    对上侍女略显奇怪的视线,打了个冷噤,连忙改口道:“下民在等女君看完。女君如有不解之处,下民可代为解惑。”

    侍案女使看了聚精会神的女君一眼,又看向蹇师:“怕是来不及了呢,这差事还是由别人代劳罢!反正逐鹿城中的译语人又不止一个。”

    蹇师强作镇定:“这、这是何意?”

    侍案女使嬉笑道:“你难道不是在等毒发?”

    蹇师面色豁变。

    先是一白,待站起身,又变得青黑起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血线自眼鼻口耳处流出,他紧紧捂住心口位置,踉跄着往前迈出一步,随即便仆倒在地。

    余光中,那道紫色的身影绕案行来。

    透窗的微光披拂在她身上,有一瞬间,垂目而视的她就像是那佛寺里低眉的菩萨。

    “你,”蹇师费力抬起手臂,指着她,“妖——妃!”

    被称为妖妃的姜佛桑十分平静,“倘若你的家人无辜,我会酌情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蹇师如实在放心不下,黄泉路上可慢行。”

    蹇师嘴唇开合,却已说不出整话。

    血汩汩涌出,双目圆瞪、浸满不甘,那只高举的手终是重重砸在了地衣上。

    姜佛桑蹲下身,替他将眼阖上,轻声说了一句异语。

    是前不久刚跟他学的占南语,为“安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