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刘邦稍思虑片刻,便面带笑意的坐直了身,却并未正身端坐,而是将双腿随意盘起,左手手掌撑着左膝,右肘也稍撑上右膝,顺势将上半身,朝刘盈的方向侧倾了些。

    目光略带审视的盯着刘盈看了好一会儿,刘邦终是手撑着御榻,将身体正对向刘盈,面上神情,竟也稍涌现出了些许兴致。

    “天子与天下同乐、同哀······”

    “朕尚记得,叔孙通初随朕左右之时,亦似曾进此般儒论。”

    似是随意的道出一语,便见刘邦再次将审视的目光,悄然锁定在了刘盈的面庞之上。

    “只朕至今不知:何谓‘天下’?”

    “又何人,乃于天子同忧、同乐,其生死存亡,皆当为天子心系之‘天下万民’?”

    听闻老爹语调平缓的发出此问,刘盈的面容之上,也悄然涌上一抹郑重。

    刘盈很清楚:老爹刘邦,并非不知道什么是‘天下’,也并非不知道什么人,才是天子所需要关系、维护,视之为社稷之重的‘天下万民’。

    对于帝王所需要统治的‘天下’,以及帝王需要维护、照顾的‘天下万民’,刘邦甚至很可能是青史之上,看的最透彻的君王!

    而刘邦之所以要佯装不知,顺便以此对刘盈发问,不过是想要看看刘盈的想法,究竟是否与自己的认知匹配。

    准确的说:刘邦想要尽快辨别出,刘盈心中的‘天下’‘天下万民’,究竟是刘邦心目中的黔首农户,还是儒家所提倡的那套‘躬耕之户’。

    意识到这一点,刘盈也愈发小心翼翼起来,在给出答复之前,更是难得一见的措辞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

    确定自己的答案,绝对不会出现让老爹不满的内容,刘盈才终于从‘思虑’中回过神,旋即正身望向御榻之上的老爹刘邦。

    “禀父皇。”

    “天下、天下万民,其言虽浅,然其所揽者,实可谓甚巨!”

    轻声道出一语,刘盈的面上神情,也不由陡然带上了一抹庄严。

    “相传周时,天下诸侯多以礼乐为首重,又以王族宗亲、公卿大夫为‘万民’。”

    “然至周西迁,神州礼乐始崩,昔周遍封姬姓宗亲而遍王天下,不过百十年,姬姓宗亲诸侯数百,纵皆为彼此之血亲,亦难免因一城、一地之争,而擅起刀戈。”

    “后诸子百家争鸣,凡言‘天下’‘万民’,乃至帝王之论者,更可谓数不胜数。”

    “——先有儒祖孔丘曰:人生而性善,后得贤者教诲,而仁义俯焉;再以礼束人之所为,使民蓄纯善之风,则天下可安。”

    “然杨朱曰:私为己谋,人之性也;背性而与利于人,不过以仁义标榜己身,而欲得人误崇之伪君子也;”

    “更墨祖墨翟直言而驳斥曰:孔丘者,不过盗羊而食、窃衣而着之小人!”

    神情严峻的道出此语,刘盈的面容之上,也适时涌上些许疑惑。

    “伊始,儿闻儒家所言之‘民’者,乃习读经书而知礼教之人;然待儿闻之杨朱、墨家所言之‘民’,儿只左右为难,不知当如何辨之。”

    “——依儒家之言:民者,当乃家有累赀,而闻名于县乡之贤者。”

    “然依墨家言,民者,当乃家徒四壁,事农而谋生计之贫民黔首。”

    “更前时,而得闻法家之言,曰:农为本,商为末;及家赀累巨之富户,不过以农致富,用之以商,以本发家,用之以末,实乃五蠢外之第六蠢!”

    说到这里,刘盈终是满带沮丧的摇了摇头。

    “诸家所言各异,更多彼言是而此言非;儿始确难辨其善恶······”

    见刘盈神情满带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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