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野要走,明阙

    犹豫半晌,还是冲方知野的背影说了句,「多谢你。

    「还有!你分明也看不惯太后所作所为,为何这么多年还要跟在太后身边,鞍前马后,平白落得个佞臣的名声。」

    方知野脚步一顿,既不说话,也没有离开。

    气氛突然就僵硬了起来。

    明阙有些懊恼,「抱歉,若是不便……」

    「为了报仇。」

    明阙一怔,「什么?」

    可他刚回过神,还想再追问的时候,屋内已经没了是方知野的身影。

    仇?

    方知野和太后能有什么仇?

    ***

    从尚书府出来已经快子时了,刚才的月亮被黑压压的云层遮掩,逐渐没了踪影。街上偶尔有外出觅食的野猫窜过,除此之外再看不到第二个人。

    明阙刚刚的问题就像是什么咒语,始终在方知野耳边回荡。

    方知野眼前变得模糊,脚步也变得虚浮。

    他的思绪飘远,回到好多年前的一个冬天。

    漫天大雪里,方知野已经不大记得清爹娘的脸,但在这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当下,方知野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们的长相。

    他的爹爹抱着他,仰头去望正不住往下飘的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日子。」

    「是啊。」

    方知野身上一暖,他扭头去看,是娘亲从里屋拿了厚厚的外衣给他搭上。

    「等开春了,我们就带着知儿去一趟金陵,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好啊,咱们也去涨见识!」

    方知野被爹爹抱着转圈圈,转得他头晕目眩,不得不闭上眼睛死死拽着父亲的手。

    可等他再睁眼的时候,方知野却站在了一条陌生又熟悉的街道边,被挤在人堆里。他脚下像是生了根,被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哪儿来的村妇,竟敢冲撞贵人!」

    「贵人饶命!妇人只是不小心摔到了街上,不是有心冲撞的!」

    街道的动静将方知野惊醒,他望了过去。

    只见路上有一村妇打扮的妇人,原本打算买给家中儿子吃的果子散落一地,有好几个滚到了离妇人不远的轿子底下。

    「求贵人饶命,奴家这就走。」

    「放肆!谁准你走了!」

    跟在轿子边上的是位面白无须、瞧着白白净净却又好似少了几分男儿气概的人,见妇人竟然没得允许就想走,立刻尖声呵斥!

    「行了,」轿子里伸出一只手,留着长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拖下去处置了就行,别在哀、别在我跟前儿寻晦气。」

    「小的知道了!」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壮汉去拉扯妇人。「饶命啊!贵人饶命!奴家知错了,小妇人不敢了!」

    「你们做什么!」

    去帮妇人买胭脂的男人回来,见自家娘子被人欺负,竟然直接就冲上来了。

    但两个平头百姓,又怎会是训练有素的宫中侍卫的对手。

    顷刻间,血雾弥漫。

    方知野双眼赤红,血雾越来越浓,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消失,红色的鹅毛大飘飘扬扬地落下,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只是不小心跌进街道,他的爹娘就这样被打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家破人亡,从此成了游荡在人间的一抹孤魂。

    方知野至今也觉得自己只是一抹孤魂,他没有归处,方宅不是他的归处,金陵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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