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沉默,问:“您家跟我讲哈,匠人到底是啥子人撒。”

    彭老头说:“还能是啥子人?就是一群杀千刀的。”

    我听出来他对匠人有很深的成见,他自己本身就是匠人,不知道为啥会这么痛恨匠人。难道是为了那二十几个孤魂野鬼?又觉得不像。

    彭老头气鼓鼓生了哈儿气,说:“我们做阴阳布鞋的,你晓得撒,那是鞋匠,当然,喊鞋匠也不全面,我们也做老衣。还有做灯的灯匠,篾匠、响匠、泥瓦匠、钱匠等等围绕丧葬的这一伙子人,统统称为匠人。”

    我哦了一声,原来所谓的匠人,就是为死人服务的那一伙子人。

    彭老头接着说:“这伙子人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引路人。”

    引路人——

    我脑袋里嗡得一声,像有无数个响匠在耳边锣鼓齐鸣,彭老头接下来讲的么子,他都没听进去。

    原来,匠人就是引路人。

    我在脑袋上拍了一下,篾匠要扎岁竹,现代社会还要扎纸;灯匠要点过桥灯(棺材下面点的那盏灯);响匠要打丧鼓(土家族一种特殊丧葬仪式);泥瓦匠修坟;钱匠打纸钱,写包袱。所有这一切形式,为死人服务,不都是为了让死人入土为安,把死人引到他该去的地方么。

    那不就是在引路么?

    外婆让我小心引路人,原来是小心这群人。但这个世界上,搞这门手艺的,不要太多,难道我要全部防备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目标这么大,我觉得我的后半辈子,会过得极其辛苦了。

    回到彭老头家,天已大亮,林吉吉也起来了。我给站长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一讲,站长没多说么子,只是讲快点回来。

    我通知司机来接我们,彭老头从箱子底下取出一套布衣衫,递给我,说:“回去没事穿到起。”

    我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说:“这该不是一套老衣吧。”

    彭老头点头,说:“是老衣。”

    我说:“我又没死,穿啥老衣。”

    我气的脸色发白,就要狠狠把老衣扔到地上,林吉吉眼明脑快身体棒,一把拉住,说:“扔不得。”

    彭老头瞧了林吉吉一眼,说:“还是这个娃儿晓事。老衣落地,明儿(合起来念,明天的意思。)的死期。”

    他这话把我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松手掉了下去。

    我把老衣往彭老头手里一塞,说:“我敬重您家,您家这是在咒我死啊。”

    彭老头慢条斯理拍打老衣上的褶皱,说:“我若是想你死的话,就不得给你老衣。什么人才穿老衣?”

    我没好气说:“当然是死人才穿老衣啊。”

    彭老头说:“说的对呀,死人才穿老衣,那如果活人穿了老衣呢?”

    我愣了下,说:“活人穿了老衣,穿了还不是穿了,能有啥子问题?我小时候见过那种孤寡老人,经常把老衣穿在身上,也没得啥子问题嘛。”

    彭老头说:“喊你哈呗儿(傻子的意思),真的没喊错。那的确是老衣,喊作老衣,却不是真正的老衣。”

    我被他绕口令一样的话搞糊涂了,彭老头解释,说:“世人都把入殓时候穿的衣服喊作老衣,那没错。但真正的老衣,是我们老衣匠用特殊法子缝出来滴,那才是正宗滴。”

    我说:“您家不是鞋匠么,咋个又是老衣匠了?”

    彭老头说:“就一个名字而已,老衣老鞋,我们都做。你喊我们鞋匠,那我就是鞋匠,喊我老衣匠,我就是老衣匠。”

    我嘿了一声,说:“您家全才啊。”

    彭老头说:“活人穿了老衣,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就是死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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