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了。
几秒钟的死寂。
温凉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一丝被冷风和那声“滚”冻僵的沙哑,但……
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还在。
“你又发的什么疯?大半夜的,你准备走回港城去?”
“我叫你别跟着我——!”
贺天然猛地转身,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发丝贴在额前,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暴躁:
“烦不烦啊你!你还不明白吗,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啊,你滚啊——!!”
温凉就站在那儿,红色的裙子,黑色的西装外套,在昏暗的路灯下像一朵正经历着风雨的花儿。
她被吼得肩膀一缩,但还是没退。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贺天然,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她也拔高了音量,“你现在是准备去跳河吗?!”
“我跳不跳河关你屁事!你走啊!”
“……”
温凉不说话了。
她只是看着他,那双在宴会上学会了精明、学会了与白闻玉周旋的眼睛,此刻又变回了那个最原始的、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温凉。
她没走,反而往前了一步。
“你不是讨厌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能拿我怎么样?我都没死,贺天然,你到底在哀嚎些什么?!”
贺天然胸口那股无名火,那股对余闹秋的乱、对母亲的怨、对曹艾青的愧,以及对自己无能狂怒的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全找到了宣泄口。
狼狈的男人看着执拗的女人,忽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跟着我干嘛?啊?”他一步步逼近她,“你不是刚在宴会上学会怎么往上爬了吗?你不是懂了你那点自尊不值钱了吗?还跟着我这个烂人干嘛?!”
“你……”
“还是说,”贺天然的声音压低了,带着刺骨的恶意,他学着余闹秋那副看好戏的嘴脸,“你今晚特意跑上天台来救我,就是演给余闹秋看的?啊?你这不也挺有心机的吗?温凉?”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贺天然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他没动,甚至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打吧,打死我才好……
厌恶我吧,远离我吧……
那才是我们应该有的距离。
冷风刮过,温凉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件红色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他妈的混蛋,贺天然——!!”
她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可她那双细高跟在刚才的追逐中早就磨破了脚,此刻一瘸一拐,刚走两步,她就烦躁地弯下腰,一把将那两只昂贵的鞋子脱了下来,拎在手里,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
贺天然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看着她赤脚踩在混着雨水和泥沙的地上,那双曾踩上红毯的脚,此刻脏得不成样子。
他终是把他记忆中那个对其有着滔天恨意的女人……
弄得跟自己一样狼狈了。
可是那种应该是预谋已久,心愿达成的狂喜,却没有在他心头出现……
男人只是看着那个赤着脚、一瘸一拐、在冷雨里显得无比单薄的红色背影……
他的内心,空空荡荡……
这本该是“作家”与“少年”的胜利。
那股“恨”,是“少年”人格在高中时代种下的毒种,是“作家”人格得以滋生的养料,他恨她的高高在上,恨她的肆意戏耍,恨她代表的那个将他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