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私下谈话,他需要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既能随时策应,又不会过度介入。

    贺天然点点头,独自下了车。

    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与周围的环境不算太违和,穿过弥漫着食物香气和市井喧闹的小巷,周遭的小饭馆与港式早茶摊很多,门口蒸笼冒着滚滚白气,几张简陋的折迭桌摆在路边。

    贺天然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贺元冲拨去电话,眼角余光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一栋老旧筒子楼的楼道口走了出来。

    “哥,这边。”

    贺元冲朝他招了招手。

    他今天的打扮只有一件无Logo的黑色羽绒服,一条牛仔裤,开口时因为寒冷喷出的白气,都让他脸上那种惯有的、看似疏离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可亲。

    他的出现,让贺天然一愣。

    可能是以往的印象过于刻板,这个弟弟乍一出现在这种地方,贺天然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当哥哥的又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确认道:

    “在这儿吃?”

    “吃个肠粉可不就是在这种地方么,来吧。”

    说着,他就双手插兜,钻进了灰扑扑的筒子楼,贺天然收起手机,也跟着走了进去。

    楼道狭窄而阴暗,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假证小贷的牛皮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们沿着水泥楼梯走上二楼,一上来,景象豁然开朗了些,但也更加生活,长长的公共过道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楣上贴着褪色的福字或挂着小小的八卦镜。

    而过道尽头的第一间房,房门大敞着,能看到一个系着围裙,戴着眼镜,莫约五十多岁的大叔,正麻利地舀起一勺雪白的米浆,均匀铺在蒙着白布的蒸屉上,门外靠墙的一个大号铝锅里,滚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带着米香和肉香扑面而来。

    过道上,紧挨着墙壁,摆开了几张矮矮的折迭桌和塑料凳,这时已经有一两桌客人,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他们穿着厚重的睡衣或是保暖外套,脚上却踩着拖鞋,一边嗦着滑嫩的肠粉,喝着滚烫的粥,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粤语大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家长里短、物价股市还有国际大事。

    贺元冲引着贺天然走到靠里的一张空桌旁坐下,手肘稍微一动,就能触碰到旁边过道的水泥护栏,而养在台上枯败的绿植,勉强遮住了一线灰蒙蒙的天空。

    “这地方不好找,但味道绝对正宗,老板在这里做了几十年了。”

    贺元冲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从桌上的筷笼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又拿起旁边保温壶,给两人面前印着红囍字的搪瓷杯倒上浑浊的酽茶。

    贺天然没动那杯茶,他的目光扫过沾着油渍的桌面,听着耳边嘈杂的交流,以及厨房里传来的、有节奏的刮板与蒸屉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看向房门上方,那块手写的,边缘有些卷曲的旧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四个不算太工整的大字——

    「博士肠粉」。

    “怎么,那个做肠粉的老板,还是个博士啊?”

    贺天然好奇问。

    “没有,这里以前呢,是叫‘眼镜肠粉’的,呐,你看那老板不就是个四眼么~”

    贺元冲一指正在忙碌的老板侧影,嘴上笑着收回视线,继续道:

    “后来这老板生了个儿子,从小成绩就不错,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曾一度被街坊邻居称为神童,都说这孩子以后肯定能当博士,于是这老板一高兴,就把店名改成了‘博士肠粉’,这店名几个字,都是他儿子小时候写的,是不是很难看?”

    “……后来呢?他儿子考上博士了吗?”

    “这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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