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坐在塌边的圈椅里,目光曲折的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问:“你可知道为何先帝要选我做下一任皇后?”

    太子道:“这正是儿子最不明白的地方。江左世家以谢氏马首是瞻;将门之中,舅舅手握三十万大军,和各路将军都说得上话;文气,天下文气北孔南谢。这实在是可以威胁皇室的存在。儿子愚钝,请母亲明示。”

    皇后抚着袖子上的金线道:“是啊,为君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但崇明帝偏偏在众多世家贵女里选了我。因为我可以牵制谢家。”

    太子不解,皇后笑道:“我当年是被众位兄弟姐妹捧在手心的老幺,便是公主,也是比不上我的。谢家可纳妾但不可有庶子庶女,纵使妻无所出,也可抱养兄弟之子。所以我们家里感情极好,妯娌相处也如姊妹一般。而我入宫,就牵制了西北兵权和江左谢家。”

    太子道:“谢家可称一声权臣。”

    皇后道:“是,但你要知道,凡是人都有软肋,皆可牵制。谢松照虽然不是兄长亲生,但他极重谢家。谢家人待他也如亲子,他生是飘蓬,此生决不可能弃此姓氏。”

    太子叩首道:“儿子明白了。”

    皇后看着榻上的承德帝叹气道:“先帝糊涂一世,好不容易聪明一回,却被你糟蹋了个干净。”看着长身玉立的太子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大周的君,南面称孤。”

    太子走后,皇后喝了两轮茶,承德帝才悠悠转醒。

    “毒妇——毒妇!”承德帝撕心裂肺的咳出两句话。

    皇后道:“我本来可以无法无天一辈子,却在这深宫里磋磨了二十年!你,根本就不算个皇帝!你会什么?啊?你只会算计人!”

    承德帝一口血咳出来,说话倒利索了,他边说边哭,倒像是皇后负了他,“朕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朕是不懂权谋,只会算计,算计自己的儿子、女儿、女人……你以为朕愿意吗?啊?朕也怕啊!当年的父子相戮,兄弟阋墙,君臣倒戈,权臣四起,朕怕够了,朕要争!”

    皇后看着他,可怜他似的说:“可惜你错过了最好的时间。等你想争的时候大局早定,你只能成日成夜的蝇营狗苟,像那阴沟里的老鼠!”

    承德帝何曾见过她这般凌厉的模样,他印象里,他的妻子一直都是端庄大方样子,母仪天下的气度,一时间愣住了。回过神又是一顿咳嗽,嗓子就像有人撕开了用刀在刮的疼,他扣着皇后的手腕,望着她,声音嘶哑:“朕……朕看着谢家一步步坐大至今,子侄都是人才。谢松照是承德六年的榜眼,不过三年就官至左卿!

    “承德八年他率士前往陈国谈判,陈国质子没能归国,陈国还每年要送来二十万两白银。那个时候朕就知道,谢家不会再出一个征西候,谢松照是权臣!

    “现在谢衡还在,谢松照是忠臣,若谢衡去了,那谢松照呢?他本就不是谢家子,姓氏可弃,你又凭什么断定谢松照会把谢家当成根?!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代序将来有个清平的天下!”

    他说得句句泣血,字字锥心,皇后听了却拿看蠢货的眼神看着他:“愚不可及!谢松照如不能留,自有人解决了他!他可不是圣人,他要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这就是他心底最不能舍弃的地方!”

    承德帝松开手瘫在榻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帐顶,又是一阵撕扯般的咳嗽,但没有人理会这个九五至尊。

    他想说,治容,这个铁桶般的江山,也困了我二十年了。当年策马燕都的少年郎成了笼中困兽。秦峥说她想看一辈子莲花,我也想在燕都的长街纵马一辈子啊……

    他想着近日入宫的新人对皇后百般不敬,而皇后却从未为难她们,如今怕是该出手了……

    他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太后和皇后皆是有勇有谋的好女子,便是以后倒戈相向也绝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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