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的是张妈妈,做衣裳的贾裁缝,熊大人的侄女,如今崔大人的妻室常常给宝珠下帖邀约.“显金眼神看向乔放之搭在轮椅踏板上的脚,迟疑道,“倒是您的脚.”

    乔放之摆摆手,“小事一桩,不提也罢。“

    说完再看看陈笺方,又看看小女儿,最后再看看沉默着气宇轩昂的长子,凹陷的面颊终于浮现出闪耀的笑意,只听他长叹一声,语声像浮在水面的漂萍,“我真想与你们几个孩子聊上个通宵——咳咳咳,可惜呀”

    乔放之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锣声,“可惜,我如今这副破烂身子骨”

    陈笺方躬身道,“老师,你我皆非蜉蝣,何必争朝夕,来日方长。”

    乔放之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轻声唤,“江伯——江伯——带二郎拿,拿书——”

    声音很轻。

    显金鼻头发涩,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如今无比怀念乔导儿花样骂她是学术垃圾的中气十足。

    陈笺方躬身随乔放之身侧的独眼老伯,进了放置箱包的内间。

    乔放之神容不济,宝珠惦念着去厨房帮忙煮明早的茯苓山药粥,显金便先行告辞,乔徽背身帮两个小姑娘推了门,“我送你们。”

    秋收阁旁,种着两排松树。

    时年还浅,松树未达青城山院那般高耸入云。

    两排树,就像两排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宝珠在前面小跑步,嘴里絮絮叨叨,“.瘦肉剁烂,茯苓温水泡,切山药时手上要蒙一层纱布,否则手会痒.”

    显金朗声道,“你慢一点!路不熟,天又黑,仔细摔跤!”

    宝珠双手在身后随手乱舞,“我不跑快点,张妈妈说的,我全得忘!”随即又开始嘴里碎碎念,“切山药手上不能蒙纱布,否则手会痒.手上不能蒙纱布.不能蒙.”

    显金失笑。

    乔徽微微垂头,他就算不看,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少女那张自在漂亮的面庞,笑得多好看。

    显金与乔徽并肩在后走。

    “乔师的腿,究竟怎么了?”显金发问。

    乔徽眼神从黑影婆娑的松林末梢收回,言简意赅,“脚踝拷着脚链,在水牢里被脏水浸烂了,皮肉和骨头都烂了,如今也只有好好养,期待能早日站起来。”

    显金手紧紧攥成拳,半晌没开口。

    “应天府来人,不计姿态地寻求父亲松口和谅解,让你很困惑吧?”乔徽不欲再纠缠往日的沉痛,声音喑哑着打破平静。

    显金笑着抬头,“你发现了?“

    乔徽唇角含笑,“你两根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很好笑,很难不发现。”

    显金:.狗嘴吐不出象牙,徽嘴只能吃带鱼。

    哪个花季少女愿意听见对自己的评价是“好笑”啊?

    就算这个花季少女是屎壳郎成精的豆蔻屎壳郎,也并不想当搞笑女。

    “谢谢你噢。”显金翻了个与陈敷如出一辙的小白眼,“下次,我尽量正经一点,不那么好笑。”

    乔徽笑起来,长翘的睫毛打在鼻梁的阴影下,两个影子融为一体,“应天府府尹之位空缺,有一争之力的四品官皆虎视眈眈,应天府有一个传统,通常内部晋升,也就是说,应天府如今四品的府丞是下一任府尹的最有力竞争者。”

    乔徽自嗓子哑了,便很少一连贯地说这么长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难听极了。

    像狂风暴雨下的一张破纸,发出的“嗡嗡”呜鸣。

    乔徽顿了顿,刻意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道,“可是父亲一日不承应天府的情,应天府现在的四品官便没有一个有机会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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