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海阔不假,可是天太高,海太阔了!

    跑船还不如坐牢,是权天沛对船上生活的抱怨,在格物院流传甚广。

    但这份苦,他吃了五年,究竟为什么吃苦,这份苦究竟值不得值得,他也没想过,因为顾不上。

    朱翊钧示意权天沛坐下说话,他笑着问道:“后悔当初离开格物院吗?格物博士可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在五行之中。”

    “悔,追悔莫及,当初真的是失心疯了,才想着上船。”权天沛那叫一个懊恼,不过他想了想说道:“如果再来一次,臣还是要上船。”

    “哦?”朱翊钧有些惊讶,权天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却仍要这么做。

    “李太白讲,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臣在船上这五年的生活,不白活。”权天沛给出理由。

    活着的人,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过路行人,忙碌充斥着在生活之中,不知道为什么而生,又为什么而死,更不知道为什么而忙碌;死去的人,仿佛是投向归宿之地、一去不返的归客。

    天地犹如一所迎送过客的旅舍;人生苦短,古往今来有无数人为此同声悲叹。

    在生与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活,怎么活就极为重要了,显然权天沛吃了很多的苦,但同样见识到了世界的广阔和精彩。

    这就是不白活。

    他在广州府上过树抓过鱼、在北衙钦天监读过书仰望星空、他在卧马岗绘测过大明广阔、他在海上和风暴战斗、在北美洲的沙丘上,策马奔驰和夷人土著生死搏杀,现在,他带着黄金回到了大明。

    此时,即便是死去,在天地一逆旅这个旅程中,已然足够精彩。

    朱翊钧听闻,也是深表赞同的说道:“朕听说吕宋马尼拉、椰海城这些汉乡镇,有黄金沙滩、有一望无际的椰树林、有广袤的种植园,朕很想亲自去看看,徒奈何,人,生而不自由。”

    权天沛是自由的,朱翊钧不是,他在大明这十七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北衙这个四方城里,出次门都是兴师动众,人生而不自由,连朱翊钧都不能例外。

    没有人可以在这个世界上,为所欲为,南衙势要豪右要的无拘无束,朱翊钧给不了,因为他也有没有。

    权天沛闻言,想了想说道:“真的有,臣去过吕宋,那是臣第一次出海,吐的七荤八素,人差点都没了,但确实有黄金沙滩和椰海林。”

    “讲讲。”朱翊钧非常好奇的说道。

    权天沛侃侃而谈,分享着他这五年海上生涯的见闻,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和陛下的交谈气氛和睦的不得了,事实上从一开始子俊二字一出,谈话的氛围就完全控制在了皇帝的手中。

    马尔库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陛下,似乎非常容易接近,让人如沐春风。

    “真的是让人羡慕。”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这个地方你们就叫他金山了吗?”朱翊钧说起了具体的地名,金山城、金山港是约定俗成的称呼。

    权天沛笑着说道:“是的,目前我们叫它金山城,陛下如果觉得过于直白,可以改一改,金山城,城中大街叫大明街,大明街沟通金山城东西,西门叫做通和门,东门叫做升平门。”

    通和门就是通和宫的通和,升平门就是升平号铁马的升平。

    和吕宋不同,吕宋马尼拉的大明街是沟通南北,北门叫通和门,南门叫升平门,即通和门是朝向大明方向的大门。

    权天沛没说,金山城立着一个巨大的塑像,那是陛下本人,手持宝剑,看向大海,这雕像在马尼拉、在椰海城、在大金池城都有一个。

    “既然是约定俗成,就不改了。”朱翊钧摇头说道:“子俊啊,开发金山城有什么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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