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昔日那些象征着怜悯抚慰、智慧启迪、英勇守护的细微表情和独特气质,已荡然无存。
“统一的形象,”老头子轻声解释,像是在自言自语,“据说,这有助于凝聚信念,消除因个体理解差异而产生的……歧义。避免不必要的,甚至危险的解读。”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尊雕像冰冷的基座,那上面刻着梅塔特隆的律法之眼徽记。
他们还悄然进入了圣典编纂院的核心区域。这里曾是教会智慧的源泉,学者们皓首穷经,争论教义,从古老启示中汲取应对现实的灵感。如今,这里更像一个高效运转的工坊。长长的桌案旁,抄写员和低阶学者们埋头疾书,生产着格式统一、标题醒目的祷文小册和宣教指南。内容千篇一律地强调对教会权威的绝对服从、对奉献行为的极力推崇,以及对“天国君王梅塔特隆指引”的反复感恩。那些曾经充满思辨与灵性火花的古老哲学、那些记录天使与凡人互动、充满人性温暖的传说,已被视为“不合时宜”或“容易引发误解”而束之高阁。
老头子拿起一本刚刚装订完成、封面烫金的小册子,纸张光滑,印刷精美,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他苍老的手指在上面缓缓摩挲,仿佛想从中感受到一丝残存的温度。“效率很高,不是吗?”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嘲讽,“只是,它们失去了与灵魂深处对话的深度,变成了……驯化的工具。”
马萨伊尔默默地观察着,感受着。这里的每一处细节,从建筑风格到人员举止,从仪式流程到宣传口径,都在系统地强化着秩序、层级、奉献与绝对权威。圣光的力量依旧充斥在空气中,宏大而耀眼,却失去了往日那种能浸润心田、温暖灵魂的感召力,变成了一种带有无形压迫感的、冰冷的辉煌。他看到了许多低阶圣职者眼中的迷茫与被严格规训后的顺从,也看到了那些身处管理阶层者脸上的精明、疲惫,以及对这套新规则或无奈接受、或如鱼得水的娴熟。
其间,老头子甚至带着马萨伊尔参加了一次在至高光明大圣堂内举行的晨间祷告。那是一座能容纳数千人的宏伟殿堂,高耸的穹顶上绘着天国胜景,彩绘玻璃将阳光滤成斑斓而肃穆的色彩。成千上万的信众在身穿统一白袍的引导者指挥下,用整齐划一、几乎听不出个人情感的声音念诵着祷文,起身、跪拜、划十字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圣歌由庞大的唱诗班和巨大的管风琴共同奏响,恢弘磅礴,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那么井然有序,无可挑剔。
然而,马萨伊尔却感到一种灵魂被无形之手强行格式化、剥离了个体独特性的寒意。他尤其注意到,在那些被反复吟诵的祷文中,对“天国君王梅塔特隆的指引与庇护”的提及频率和位置,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更古老、更泛化的“圣光恩典”或“神之慈悲”的呼唤。梅塔特隆的意志,正在潜移默化地成为信仰的唯一核心。
“感觉如何?”仪式结束后,离开那依旧回荡着圣歌余音的庞大圣堂,老头子问道。清晨的阳光照在他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显得有些刺眼和苍白。
马萨伊尔沉默地走了一段,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像一个……规模空前、运转精良的巨大工坊。”他斟酌着词语,试图准确描述内心的感受,“它在高效地生产着统一规格的‘虔诚’。但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听不到灵魂真实的声音,感受不到信仰应有的、鲜活而多样的悸动。”
老头子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重量。他抬起头,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目光投向圣都中心,那座被改造得愈发尖锐、直插云霄、仿佛要刺破天穹的圣堂主尖顶,那里是梅塔特隆意志在凡间最集中的体现。“做好准备吧,明天,就是‘天国诞生日’了。你会看到这台‘工坊’,当它开足马力,全力运转时,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盛景’。”
……
天国诞生日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