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朝他露出一抹淡笑,他认真地将祝新年从头到脚再细细看了一遍,感慨道。

    “二十年了,小公子长大了。”

    祝新年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本以为能多陪伴小公子几年,可魂灵之身不可长久游荡于世间,如今公子已成人,又带老臣残躯回咸阳重新安葬、长眠先帝陵旁,老臣这一生的执念到此也算圆满了。”

    金色的光点漂浮在祝新年身边,它们轻轻触碰着祝新年的肩膀、脸颊和头顶,像是莒魏的手最后拂过了祝新年的身体。

    “老臣只能陪小公子走到此处了,前路漫漫,愿小公子珍重。”

    天地之间疾风忽起,风从地平线尽头吹来,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祝新年的身体,眨眼间将虚空中的光点悉数吹散。

    祝新年慌乱抬手抓了一把,他确实抓到了一个光点,但再摊开手的时候那光点却迅速黯淡了下去,如同一片握不住的雪花一般在祝新年手掌中蒸腾消失。

    祝新年知道,老魏头的魂灵已经离开了世隐明光、离开了人世间,他在赢年小公子身边尽忠二十年,如今祝新年已然成人,有了自保的能力,他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魂归幽冥了。

    随着莒魏的离去,葬仪至此也全部结束,哀乐声停了下来,风声渐弱,漫天飘舞的纸钱和经幡也缓缓落了下来,祝新年默默收回了手,但思绪却随风飘出了很远很远。

    正当他大脑放空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蹭到了脸上,祝新年垂眼一看,却见陈清婵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正用手帕擦拭着他的脸颊。

    祝新年一低头,便正好与陈清婵朝他看来的眼神对撞,即使相识这么久,陈清婵也依然不适应这种眼神对视,连忙移开了眼,道。

    “右将军怎可在人前落泪?”

    祝新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落了泪,旁人似乎也都没发现,唯有陈清婵观察仔细,主动来替他擦拭。

    “我是高兴老魏头他终于解脱了,这么多年为人臣子尽忠职守,没有享受过一天安生日子,连去世了都要变成刀灵跟随我左右,全然没有为自己着想过,如今他终于能放下一切自由离去了,我打心底为他高兴呢。”

    陈清婵轻轻点头,道:“我明白的,不过即使是高兴的眼泪,也不能叫旁人看见了,否则叫其他人掌握了你的心性、拿住了你的软肋可就不好了。”

    祝新年闻言轻笑,反问:“右将军不可在人前落泪,那偃师陈家的姑娘就可以在人前给右将军擦眼泪吗?”

    陈清婵眼下骤然闪过一丝飞红,她抬头瞪了祝新年一眼,正将帕子扔给他准备自己跑开呢,忽然听见身后有人上前来,对祝新年行礼道。

    “禀右将军,宫里来信,请您和副都尉大人这边葬仪结束之后即刻回城。”

    祝新年手握着陈清婵扔过来的手帕,回头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来者低头道:“说是从燕国赶来投靠王上的那位武士到了咸阳城,要将带来的樊於期头颅和燕督亢地区的地图献与王上,为此王上决定举行宫宴为那燕国武士接风洗尘,请右将军和副都尉共同赴宴。”

    “原来是这事啊,算起来那燕国武士确实今天该到了,想不到王上如此重视他,竟然还办宫宴给他接风。”

    裴少桥摸着下巴思忖道:“也好,便去宫中看看那燕国武士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以后共同在咸阳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摸清性子也是好的。”

    祝新年点了点头,正当来者准备退下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可知道那燕国武士的姓名?”

    来者立刻回答道:“禀右将军,那人名唤荆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