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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痛不会因为情绪上的冲击而消失。

    裴液紧闭双眼苦苦忍受着,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第一波发作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裴液抬脚踹开麦垛,躺在原地喘了两口,支起身体,摇摇晃晃地朝程风的尸体走去。

    血大片地铺在地上,被雨水冲得极远,面孔上印着污泥与鞋印,灵动的双眼已经彻底灰暗。

    也许是剧痛的后遗症,裴液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面对程风那句“我跟着你”时,那种烦躁的由来。

    并非是因为程风大敌当前仍要扭捏拉扯。

    裴液经历过很多恼人的场面,他向来能掩藏自己的情绪,用宽厚的态度去处理。相比之下,程风只不过是一次不合时宜的重义轻生。

    他真正烦躁的,一直都是自己。

    看到林霖痛苦的面容时、拿起林珏残污的小衣时、解下那枚剑缨时……在这一天中,有多少个时刻他都怒火烧心,恨不得将凶犯亲手千刀万剐。

    但理智一直在不停地告诉他,勇气与仇恨填补不了实力的鸿沟,他应该听从几位大人的安排,做好自己该做的角色,哪怕这个角色所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不停地躲和逃。

    当他选择了以理智来处理这件事时,心中那个被压抑的自我就一刻不停地在翻腾怒吼。

    那其实就是另一个程风。

    因此当他一直努力按捺的东西,被程风如此轻松、如此毫无考虑地道出时,便点燃了他心中的恼怒——你懂什么?!你以为自己很英勇、很高尚吗?!我和几位大人做乌龟、做老鼠,甚至希望那些杀人凶手能够从容逃离,哪怕六具尸体的仇再也报不了,也不愿今夜再多死人,你却敢如此地轻抛自己的生命?

    裴液沉默地用袖子擦干净这张脸庞,解下一件上衣包住头颅,将尸体搬上马背,上马往县衙奔去。

    这样躲藏了一天,真的少死了多少人吗?或者说,再多死自己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吗?

    不能再像蛆一样往阴暗处追求那卑微的生机了,至少,自己要正面挥出一剑。

    狗日的畜生,像杀程风一样一刀杀了我,不然就让我看看,当被剑刃穿过喉咙时,你是不是也一样会恐惧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