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今夜去见了李齐物,怕是很难保住了。但,李倓与杜五郎交好,倘若推到李倓头上,是更容易把罪名推到薛白头上的。

    同样是舍一个儿子,舍长子相当于认了罪,舍三子则还有翻盘的机会。

    给李亨思忖的时间不多,他沉吟着,正打算继续开口,殿外隐隐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在宫中,宦官走路与禁卫走路声音完全不同,宦官的脚步轻如猫,禁卫披着甲胄,脚步声重如大象。且禁卫到了殿外复命,往往是有重要之事,此时听得外面的脚步声,陈玄礼便告了罪,到殿外去询问。

    他们小声说着话,偶然间有风把话语吹到了李亨耳中。

    “建宁王……花萼楼……”

    其中好像有这两个关键的词语,又像是没有。

    过了一会儿,陈玄礼走回了李隆基身边,附耳禀报了一句。

    李亨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等了等,待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方才继续告罪。

    “孩儿的长子李俶,与薛白争风吃醋,有私怨,得知薛白担任烟花使之后,想要陷害薛白。”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罪状是方才得知“变天了”还一动不动,置圣人生死于不顾,此时在做的就是解释好他所认为的“变天”是何意思。

    “孩儿有罪,明知李俶、李齐物要在今夜搞出动静构陷臣僚,却未出面阻止。”

    李亨终于说完了,因被算计了太多次,他显得如此熟练、乖巧。

    李隆基依旧不屑于这些证词,但,他耳边却回想着方才陈玄礼所说的话。

    ——“禀圣人,建宁王在烟花燃放之时,跑到了花萼楼对禁卫提醒或有人将要刺驾,已被拿下了。”

    一整夜,终于有一个人做了一件对的事,让李隆基感受到子孙当中,还是有人是关心他,真正在乎他的安危的。

    虽有子孙数百人,这份关心却是他所缺少的。

    也许是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李隆基身上的杀气终于消褪了许多,叹息着开了口。

    “今夜,朕忽然想到了朕的长兄啊。”

    闻言,李亨悲伤地闭上眼,他知道自己的请求被圣人答应了,他艰难地保住了性命,但马上要丢掉比他性命还重要的太子之位。

    因李隆基说的“长兄”正是“让皇帝”李宪,太子不愿再当太子,让位于兄弟,这在大唐是有先例的。

    问题在于,李隆基已经废过一次太子了,且李琮收养的是李瑛的儿子,李隆基真的会这般轻易就把储位交到李琮手里吗?

    李亨正悲中从来,却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还不是最后的决定,当着几个心腹的面感慨一句,只能算是透露心意,不是正式旨意,这是试探,试探他与李琮的反应。

    “孩儿愿学大伯!”李亨当即行礼。

    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等敌人犯错。

    “好。”李隆基成全了他的心意,吩咐道:“去把李琮招来。”

    ……

    因李琮那被抓伤之后的丑陋长相,李隆基与这个长子并不亲近。

    而很久一段时间里,李琮自知没有希望成为储君,养成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单纯性格。当然,他未必是真的单纯,只是看起来城府没那么深。

    不像李亨,一看就是每天在琢磨着怎么当皇帝。

    尤其在今夜,两个儿子一对比,李隆基竟是感到对李琮颇为满意。

    当他活到年近七旬,已不再苛求储君的长相了,立李琮为太子最大的障碍反而是他那几个养子。

    可方才李亨所说的话虽然大逆不道,却有几分道理。三庶人案天子冤之,这不假,否则武惠妃也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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