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成在封家,他要用这般眼神看她,沈明酥多半会生怯,但如今她出来了,即便不敢保证他接下来的举动会不会对自己有利,至少内心有了一份同他相抗的底气。

    他久久不语,她心头有些忐忑,知道只需要他一个念头,她就会成了真正的笼中之鸟。

    想了想,她道:“腰弯久了,总得要挺一挺,才会觉得舒坦。”

    这话是当初封重彦告诉她的,今日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的路,封大人当年走过,什么滋味大人清楚,还请封大人高抬贵手。”

    她不需要他报恩,只想要让他放过自己。

    就当她一年前没来过京城。

    沈二爷走了,封重彦带来的那些巡捕也都撤了,福安到城门口候着,马车旁只剩下了两人。

    自从来到京城后沈明酥从未好好看过他,封重彦也一样,此时借着城外的缕缕晨光,大胆地看向记忆中那张清晰的脸。

    那张久违的面庞,正一脸漠然地看向他,瞳仁里的防备像是斜刺里横插过来的一道刺,心口蓦然一缩。

    长大了。

    见他偏开头也不吭声,沈明酥试着往前,脚步越过他身后时,突听他道:“阿锦,没有我,你过不好。”

    沈明酥松了一口气,“多谢封大人。”

    “十日,十日后你要过不好,别让我再等。”

    —

    晴朗了一日,河岸两边的柳条像是一夜之间换了新枝,嫩绿垂柳蜿蜒,铺满了河道。

    沈明酥肩挎着木箱,上了桥梁。

    桥底的一群孩童,伸头来张望,面露欣喜,一人突然朝他抛出一物,“十锦哥哥,桃,干净的......”

    沈明酥笑着接过,“谢了。”

    铁匠铺子的生意不错,门前站了好几位客人,沈明酥没去打扰,路过他铺子时打了声招呼:“魏大哥。”

    魏铁匠抬头只看到了个背影,笑了笑,扯着嗓子回应:“十锦来了。”

    雨一停,街边摆摊的人都来,昨日一日没见到十锦,王嫂子还担忧他是不是被一场春雨凉坏了身子,如今见他一脸容光焕发,倒是自己想多了,关心地问道:“昨日怎么没见到人,是耽搁了?”

    沈明酥笑道,“春雨时节容易犯困,偷了个懒,今日我多唱会儿,夜里再收摊。”

    王嫂子愣了愣,他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还从未见过他夜里起过活,每回太阳一落山便开始收摊,哪次不是比他们先走。

    “赶夜活儿好啊,夜里人多才赚钱。”

    王嫂子说得没错,弄影戏到夜里更受欢迎,白日唱了两场,多数都是妇人们爱听的本子,到了夜里沈明酥换了一个热潮本子。

    《斩关羽》

    拿出羊皮做的小人物,套上线,摆好位置后,投下灯光,声调一起来,与前几日凄婉的唱腔大不相同。

    上天没给她继承沈家医术的天赋,也没给她继承鲁班绝学的聪慧,却赏了她另外一碗饭。

    她能变换不同的声调。

    即便没人帮衬,一人也能分饰不同的角色。

    “众将士齐下跪,恳求释放,啊......”悲切的唱腔从帷幕后传出来,婉转哀恸,回肠荡气,直叫人感心动耳。

    “战赤壁,多少人血染长江......如今我斩关羽,以效军状.....”

    唱到此处,突然一道声音从外面人群后传来,“慢!慢斩,公子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

    沈明酥硬生生地被那道声音打断。

    她没有戏班子全套,平日来她这儿听故事的人多数都是老看官,妇人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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