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时,夕阳把牛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傻柱牵着老牛往回走,犁铧在肩上晃悠,叮当作响。槐花跟在后面,画夹里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最后一页上,她画了朵落在犁铧上的苦楝花,紫得像滴在黄土地上的血。
张奶奶在院门口等他们,手里端着盆温水:“快擦擦脸,我炖了绿豆汤,晾着呢。”三大爷进门就往屋里钻,说是要记今天的账,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了半宿,最后在账本上记下:“化肥二十斤(四块),麦种五斤(一块),人工不算钱,预计秋收小麦二百斤(四十块),净利润三十五块,划算。”
夜里,院里的苦楝花还在落,像下着场紫色的雨。槐花坐在灯下纳鞋底,蓝布在膝盖上摊开,顶针在指间发亮。傻柱在灶房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谁。她忽然想起下午在地里,傻柱弯腰捡起草里的麦种,说“一颗都不能浪费”,那认真的样子,比画里的任何景致都动人。
许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导进电脑,屏幕上的春耕图在夜色里泛着光:“家人们,你们看这土地多像张纸,傻柱哥的犁就是笔,一犁下去,就写出了整个夏天的盼头。”他忽然指着照片角落的苦楝花,“这紫色太妙了,像槐花画里没干的墨。”
张奶奶在炕头缝补傻柱的旧衣裳,针脚在月光下连成线。“明天该种豆角了,”她对纳鞋底的槐花说,“你去叫上小宝他们,帮忙扶苗。”槐花点点头,针尖在布上扎出细密的眼,忽然觉得这针眼像地里的犁沟,每一道都藏着日子的根。
天快亮时,槐花被雨声惊醒。推窗一看,苦楝花被雨打落了满地,新翻的土地吸饱了水,泛着油亮的黑。傻柱披着蓑衣在院里收麦种,竹匾上的雨珠滚成串,像谁在上面挂了串水晶。
她知道,这场雨过后,麦种该发芽了,豆角该扎根了,苦楝树该抽出新叶了。而她的画夹,还要继续画下去——画拔节的麦苗,画攀爬的豆角,画傻柱在田埂上的身影,画那些藏在泥土里的,带着湿气的希望。
只是她没注意,纳了一半的鞋底上,落了朵被雨打湿的苦楝花,紫得发暗,像个没说出口的字,印在布纹深处。
立夏的日头带着股蛮横的热,晒得院中的水泥地发烫。槐花坐在老槐树下的竹凉椅上,画夹支在膝盖上,正给刚结果的西红柿描色。青绿色的果子挂在枝头,像缀了串小灯笼,叶间藏着的七星瓢虫红得发亮,翅膀上的黑点用墨笔点得圆滚滚的,透着股憨态。
“傻柱在修水车呢,”张奶奶端着个陶盆从井边回来,盆里的井水湃着黄瓜,绿得能掐出汁,“东沟的水田该灌了,三大爷说再等三天不浇水,稻苗就得蔫。”槐花抬头时,正看见傻柱蹲在院角的水车旁,手里攥着扳手拧螺丝,蓝布褂子的后背洇出片深色的汗渍,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三大爷背着手站在菜畦边,手里捏着根竹片,时不时往西红柿藤上敲:“我算过,每株留四个果最合适,多了养分不够,结的果子小。”他忽然指着被虫咬的叶子,“这是棉铃虫干的,得喷点辣椒水,我昨天泡好了,在灶房窗台上。”竹片划过叶尖,震落的露珠滴在他的布鞋上,洇出个小小的圆斑。
许大茂举着相机在西红柿架下钻来钻去,镜头对着青果子拍特写:“家人们看这嫩果!带着绒毛呢,再过半个月就能变红,咬一口准保酸掉牙!”他忽然被藤蔓绊了个趔趄,手忙脚乱扶住架子,惊得几只蜜蜂“嗡嗡”飞起来,“哎哟,差点把这小宝贝碰掉了!”他指着最小的那颗果子,比拇指还小,却挺得笔直,像个倔强的小哨兵。
小宝和弟弟举着网兜在院里追蜻蜓,网兜是用竹篾弯的圈,蒙着纱巾,边角还沾着些西红柿花的黄粉。“姐,你看我逮的红蜻蜓!”小宝把网兜举到槐花面前,蜻蜓的翅膀闪着金属光泽,停在纱巾上一动不动,“王爷爷说红蜻蜓比蓝蜻蜓稀罕,能带来好运气。”弟弟跟着点头,从兜里掏出个玻璃罐,罐口蒙着纱布:“要能养到秋天,说不定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