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画下来,线条硬朗得像渠岸的土坡。
“这渠通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泥,“麦子就能喝饱水,三大爷说今年准能多收两成。”槐花看着他脸上的泥点,忽然觉得比任何画都生动,伸手想帮他擦掉,指尖刚碰到他脸颊,又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转身假装看水里的绿藻,耳根却热得发烫。
张奶奶提着篮子来送午饭,篮子里是刚蒸的菜窝窝,萝卜缨子做的馅,绿莹莹的像翡翠。“快吃,”她把窝窝往傻柱手里塞,“就着腌辣椒,开胃。”三大爷凑过来,数着篮子里的窝窝:“八个,我算过,傻柱吃三个,许大茂吃两个,剩下的咱仨分,不多不少。”许大茂刚换了身干衣服,闻着香味直咽口水,拿起窝窝就往嘴里塞,辣得直吐舌头。
午后的雨又下了起来,不大,却绵密,像筛子筛下来的。傻柱戴着草帽继续清淤,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在他下巴上挂成串小水珠。槐花举着画夹躲在树底下,画雨里的水渠:雨丝用淡墨轻轻扫,水面的涟漪画成圈,傻柱的草帽在雨里像朵灰扑扑的蘑菇。
“差不多了!”傻柱忽然喊,铁锹往渠底一插,水顺着渠沟往地头流,“哗啦啦”的,像在唱歌。三大爷蹲在渠岸,看着水流进麦田,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我算对了!这水流得正好,不漫田,不旱根!”
收工时,日头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渠水镀了层金。傻柱的胶裤往下淌着水,在泥地上留下串湿脚印,像条长长的省略号。槐花跟在后面,画夹里的水渠图渐渐鲜活起来:有傻柱甩泥的劲,有许大茂落水的窘,有孩子们接水的欢,还有雨丝里藏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
夜里,炕烧得暖暖的,槐花坐在灯下,给白天的画上色。渠水的波纹用淡蓝晕染,傻柱的胶裤涂成深灰,泥点用浓墨点得密密麻麻,像撒了把星星。傻柱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比往常重,大概是累坏了,却依旧劈得整齐,柴块码在墙角,像座小小的山。
三大爷的算盘响了半宿,最后在账本上记下:“修渠铁锹磨损(五毛),菜窝窝面粉(一块),今日总支出一块五,预估增产麦子一百斤(十块),净利润八块五,划算。”他把账本合上,对着窗外的月光笑,觉得这账算得心里透亮——毕竟,水是庄稼的命,有了水,啥都能长。
张奶奶在灯下缝补傻柱的胶鞋,鞋帮磨破了个洞,她用橡胶片补了块,针脚密密的,像块小小的盾牌。“明天该去集上买些菜籽,”她对旁边研墨的槐花说,“后院的菜畦该种了,你傻柱叔爱吃黄瓜,多种点。”槐花点点头,目光落在画夹上的水渠,忽然觉得,这谷雨的日子就像这渠里的水,看着柔,却藏着能润田的劲,像傻柱清淤时的坚持,像三大爷算完账后的满足,像张奶奶窝窝里多放的那勺盐,藏着不声不响的实在。
许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导出来,在电视上翻看着:傻柱清淤的背影、三大爷看水流的专注、孩子们接水的欢闹……最后停在槐花的画纸上:“这雨里的水渠画得太有感觉了,连雨丝的凉都画出来了,这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傻柱就套好了驴车,准备去集上买菜籽。槐花扛着画夹要跟着,说想画集市上的花苗。张奶奶往她兜里塞了个煮鸡蛋:“揣着路上吃,别饿肚子。”傻柱见她过来,赶紧往车上铺了层麻袋:“坐这儿,免得硌着。”
驴车“咯噔咯噔”往村口走,车轱辘碾过带泥的路,把晨光都颠得晃悠。槐花掀开画夹新的一页,准备画集市上的菜籽摊、卖花苗的大婶、还有牵着驴的傻柱。可笔尖悬在纸上,却忍不住先画了驴耳朵上的红绸——那是她昨天偷偷系的,在晨光里飘得像团小火苗。
只是她没注意,画夹里那页水渠的画纸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片绿藻,是从傻柱的胶裤上掉下来的,软乎乎的,像个刚写下的逗号,却又带着层水的亮,像藏着个说不完的故事。
驴车刚到集市,就被喧腾的人声裹住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