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最难的是哪步?”胡德山停下锤,想了想说:“听声。炒籽时听菜籽爆壳的响,榨油时听木楔入槽的响,听得懂了,才叫真学会了。”

    录到傍晚,教授捧着笔记本感叹:“这哪是榨油,是门学问啊。”他掏出个U盘,“胡师傅,我们把视频刻成盘给您留着,将来教徒弟时能用上。”胡小满接过来,小心地放进抽屉,跟那本老笔记放在一起。

    没过几天,小木背着书包跑来了,手里举着张奖状。“胡爷爷,我画的油坊图得奖了!”是学校的美术比赛一等奖,画里的老榨机冒着油香,新机器的嗡鸣化成了音符,飘在油坊上空。

    老木匠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木盒:“德山,给你送新做的滤油架,用的是老梨木,滤布挂上去不打滑。”打开盒子,梨木的纹路像水波纹,泛着温润的光。胡德山摸了摸,说:“你这手艺,比我榨油强。”

    小木在旁边插话说:“爷爷说,等我学会做滤油架,就教我做木槌,将来给胡爷爷打楔子。”胡德山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往他兜里塞了块油果:“好,爷爷等着,到时候咱爷孙俩一个打锤,一个做具。”

    油坊的订单越来越多,胡小满雇了个年轻媳妇帮忙打包。姑娘手脚麻利,给陶瓮系红绳时打个漂亮的蝴蝶结,说这样看着喜庆。“小满哥,有个顾客说要在油瓶上印您爹榨油的画,”她举着手机说,“给双倍价钱呢。”

    胡小满跟胡德山商量,老人蹲在榨机旁抽烟,烟袋锅的火星亮了又灭:“印吧,让更多人看见,油是咋来的。”他忽然想起什么,“让老木匠画,他的笔比打印机有劲儿。”

    老木匠果然来了,带着颜料和画笔,在空油瓶上画起来。老榨机、木槌、陶瓮,还有胡德山抡锤的样子,一笔一划都透着股拙劲。“这叫‘油坊记忆’,”他边画边说,“人家买油,还能捎着个念想。”

    带画的油瓶一上架就被抢空,有顾客留言:“这瓶子舍不得扔,装着油摆在家里,像个艺术品。”胡小满看着订单,忽然觉得父亲说得对,老手艺不是老古董,是能跟新日子处得很好的老伙计。

    入秋时,陈研究员又来了,带来个好消息:古法油的检测报告被收录进国家食品数据库,还得了个“传统工艺创新奖”。“胡师傅,这奖分量重,”他递过奖状,“说明您这手艺不仅老,还很科学。”

    胡德山把奖状贴在老榨机对面的墙上,跟申遗成功的牌匾并排。来买油的人都要站在跟前拍张照,说沾沾喜气。老李头拄着拐杖来看,眯着眼睛笑:“德山,你这油坊,比戏楼还热闹。”

    热闹里也有清静的时候。比如深夜,胡德山睡不着,就披着衣裳去油坊。月光透过窗棂,在老榨机上投下格子影,新机器在棚里安静地待着,像个懂事的孩子。他摸出那本老笔记,借着手机光翻,父亲的字迹在纸页上跳动,仿佛在说:“好好守着,别让油香断了。”

    有天夜里,他正翻笔记,忽然听见后院有响动。抄起墙角的木棍走过去,看见个黑影在新机器旁摸索。“谁?”他大喝一声,黑影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跑,衣角扫过铁架,带倒了个空油桶。

    胡小满被吵醒,追出去时,黑影早没影了。“爹,没事吧?”他看着地上的油桶,“怕不是来偷机器的?”胡德山摇摇头,捡起地上的个小本子,是本账本,上面记着“胡记油坊”的进货价和销量,字迹歪歪扭扭的。

    “是想偷咱的法子,”胡德山把本子揣进怀里,“怕咱的油卖得好。”他忽然觉得,这老手艺不仅要传,还得护着,像护着院里的老槐树,不能让人随便糟践。

    第二天,胡小满装了监控,又请了个老乡夜里守着。胡德山却觉得不够,他把老木匠和老李头叫来,在油坊里摆了桌酒。“咱这手艺是大家伙的,”他端着酒杯,“得一起护着,不能让外人学了去,瞎糊弄。”

    老木匠点头:“我做的榨具,只给咱油坊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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