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拍油滴入瓮的瞬间。金黄的油珠坠在陶瓮里,溅起细碎的涟漪,像老手艺在眨眼睛。教授在旁边叹:“这哪是榨油,是在跟油说悄悄话呢。”

    傍晚收工时,胡小满翻出个包裹,是国外博物馆寄来的,说是回礼。打开一看,是个铜制的榨油机模型,雕花刻纹精致得很,底座上刻着“向传统致敬”。“爹,他们还说,想派研究员来学,”胡小满举着模型笑,“咱这油坊都成国际网红了。”

    胡德山把铜模型摆在老木匠做的木模型旁边,一铜一木,一洋一土,倒也和谐。“学可以,”他磕了磕烟袋锅,“得让他们先去菜籽地待仨月,闻够了花香再说。”

    夜里,胡德山被雷声惊醒,想起前院的老榨机没盖严实。披衣跑到院里,雨已经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榨具上,溅起细小的油花。他赶紧扯过油布盖住,手指摸到木楔时,发现小木做的那根楔子竟比别的更经淋,枣木的纹理里渗着层淡淡的桐油光。

    “这小子,随他爷爷,”胡德山笑着摇头,忽然听见后院有响动。新机器的棚子被风吹得晃,棚顶的塑料布被撕开道口子,雨水顺着缝往里灌。他摸出梯子爬上棚顶,伸手去拽塑料布,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

    “爹!”胡小满举着灯跑过来,赶紧扶住他,“您别动,我来!”父子俩合力把塑料布重新钉好,雨水顺着脊梁往下淌,冷得人直哆嗦,心里却烧着团火——这新老两台榨油机,缺了谁都不成。

    雨停时,天边泛出鱼肚白。胡德山坐在门槛上,看着前院的老榨机和后院的新机器,忽然想,这油坊的故事,就像这雨,有急有缓,有大有小,却总能把日子浇得更旺。

    没过几天,那个年轻人真的来拜师了,拎着铺盖卷,说要住油坊里。胡德山给他安排了个小隔间,挨着老榨机。“头三个月不用你榨油,”他指着堆在墙角的菜籽,“先学挑籽,把瘪的、坏的全挑出来,挑不干净就别想碰木槌。”

    年轻人听话,每天蹲在院里挑菜籽,指尖被菜籽壳磨出了茧。胡家婶子看他实在,常多给块油饼:“慢慢挑,这活练心,心不静,挑出来的籽都不香。”

    老木匠来送新做的油勺,看见年轻人挑籽的样子,笑着对胡德山说:“这小子眼亮,是块好料。”他往年轻人手里塞了把小刻刀,“没事练练刻木头,手稳了,打锤才准。”

    年轻人果然练起了刻刀,在废木头上刻榨机、刻木槌,刻得不像,却透着股认真。胡德山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在他挑完籽后,多教了句:“炒籽时,听籽壳爆响的频率,像打鼓,鼓点匀了,火候就到了。”

    秋末的榨油节比去年更热闹。老李头带着徒弟来打铁箍,火星溅在油坊的青石板上,像撒了把星星;老木匠支起摊子,教孩子们做小木勺,院里堆起小山似的木屑;胡德山带着年轻人演示古法榨油,木槌落下的“咚咚”声,混着新机器的嗡鸣,像首唱不完的歌。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人搀扶着来,拄着根红木拐杖,颤巍巍地摸老榨机:“我小时候,我爹就用这样的榨机,油香能飘半条街……”说着说着,眼泪掉在榨具上,和油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胡德山给老人舀了勺新油:“尝尝,还是当年的味。”老人沾了点抿在嘴里,忽然笑了:“是这味,一点都没变。”他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瓶,铜制的,锈迹斑斑:“这是我爹留下的,装过他榨的油,今天来,想再装一瓶。”

    胡小满赶紧接过油瓶,小心翼翼地灌满。老人捧着油瓶,像捧着个宝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胡德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对年轻人说:“记住这老人的样子,咱榨的不是油,是人家的念想。”

    榨油节结束后,年轻人终于摸到了木槌。第一锤敲偏了,砸在榨具的木臂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胡德山没骂他,只是说:“再敲,想着油在里面盼着出来呢。”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第二锤下去,力道稳了些,榨具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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