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的积水一时波光粼粼。

    齐斯拣浅水处走,没有溅起水花,脚步压得如鬼魅般无声无息。走出一段路程后,只听背光的阴影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我看你下课总往李老师办公室里跑,你是不是去打小报告了?”

    “刚来这儿就知道讨好老师,贱不贱啊?”

    白日里文静听话的学生们将玲子围在中间,肉眼可见地不怀好意。

    学业的压力和压抑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而初来乍到的转校生无疑成了发泄的由头。

    在推搡和咒骂中,玲子摔倒在地,坐在雨水里,洁白的校服上浸渍污泥。

    齐斯隐没在阴影中,袖手旁观。直到学生们作鸟兽散,才走过去,微微侧身,向瘫坐在地上的玲子伸出手。

    后者呆愣着,迟迟没有反应。

    齐斯皱着眉将她从地上拽起,轻声叹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吗?”

    夜幕之下,玲子不解地摇头。

    齐斯凉凉地笑了:“因为,他们在害怕啊。

    “他们害怕他们脱去‘学生’的外皮,投入社会的磨盘后,像杂草一样泯然众人;他们茫然,怨恨,却由于知识有限而无法找到准确的报复对象,只能随便寻一个好欺负的靶子,施加假想的正义。

    “他们即将作鸟兽散,于是急于在分别前进行一场集体的行动,徒劳地充当团结的佐证;而团结大多数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少数人排除出去,作为‘外部的敌人’。”

    黑羊效应,因为害怕失群,所以用一条条标准将群体分割得沟壑纵横,再在沟壑中拉帮结派,形成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力。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弱者互相寻求安慰,再通过欺凌更弱者获得精神上的满足罢了。

    “他们欺负的不是你,而是一个代表‘与他们不同’的个体。”齐斯收了脸上戏谑的笑意,目露怜悯之色,“换句话说就是,总要有人遭受这一切的,这是命运的安排。”

    ……

    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中学始终不见阳光。

    连绵的雨和多云的阴天瓜分了岁月,让齐斯不由想起这个副本原本的希望中学线,八月一日到八月七日之间,没有温度的阳光填满每一个角落,虚假得像一场诡异的梦。

    那无疑是鬼怪一厢情愿酿造的美好幻觉,明亮却不切实际,冰冷而脆弱易碎。

    在玲子被欺凌的过程中,齐斯适时站出来几次,不走心地进行了于事无补的制止,如愿获得玲子的感激,同时转移了部分学生的目光。

    起先是伪装成闲谈的恶言恶语,再到被各色笔乱涂乱画的笔记本,然后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死麻雀死老鼠。

    齐斯对于所有恶意视若无睹,只默默将手中的兔子尸体做成骨骼标本,以延缓腐败的进程。

    学校中流行着各种怪谈,怪诞的举止往往能引发人们对于诅咒的联想。学生开始恐惧,而事实早已酿成。

    他们能做的只有变本加厉,将一场小团体的霸凌变成集体行动,试图让所有人一起承担风险。

    命运的轮盘一经转动便无法停歇,所有人都被卷入其中,成为闹剧的演员。

    转校生们也加入欺凌的队伍,这样识趣的行为使他们成功融入原本排外的班集体。

    压力得以释放,团结得到巩固,一人的牺牲显得格外划算……

    夜雨倾盆,闪电从天空中打下。

    齐斯走在雨幕中,任由雨水将校服浸透。

    身后传来玲子的呼喊:“陆明!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欺凌转向后,她不止一次试图像齐斯站在她那边一样,站在齐斯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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