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先帝驾崩之后,朕,却再也没空来看那棵槐树、来看看朕这思贤苑的一方乐土了……”

    感受到皇帝老爹语调中的唏嘘惆怅,刘荣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暗下却是思虑起老爷子的话外之音。

    关于这个老槐树的陈年往事,刘荣儿时也稍有所耳闻。

    毕竟任是谁,听说老爹被爷爷打了屁股,都很难将此事轻易或忘。

    而此刻,天子启专门带着刘荣——已经获立为储,再过两天便要告庙祭祖,并于册封典礼上接受百官纳拜的太子刘荣,来自己曾为储时的乐园:思贤苑;

    又莫名其妙说起自己过去的丑事,还说的如此详细,显然不会是为了在儿子刘荣面前,单纯揭自己的短。

    如是想着,刘荣心下便也有了成算,附和着轻叹一口气,自然的将话题接了过来。

    “四海穷困,天禄永终,是尧禅让大位于舜时,用来告诫舜的诫辞。”

    “——尧说:舜啊,按照天定的继承顺序,这天下,往后就要由你照看了;

    你一定要恰当的执守中正之道;

    若是让天下人陷于贫困,那上天赐予你的福禄,就会永远终止了。”

    (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语调平的话语声,也引得天子启含笑侧目,便见刘荣若有所思的凝神道:“父皇伐木为匾,以作为赠与先帝的贺礼,固然是出于纯孝;”

    “却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绝了一棵百年老树的根基。”

    “先帝怒的,不是父皇砍下了那棵老槐树,而是恼怒于父皇居然为了准备贺礼,便将那样一棵老树随意伐去,却只用来做一块并没有实际用途的牌匾。”

    “——先帝怒,是因为父皇的举动,让先帝感到失望了。”

    “后来,父皇亡羊补牢,赔偿了主人家的损失,又补种了树苗,也算是为自己的过错稍行弥补。”

    ···

    “过往这些年,父皇每每来这思贤苑,照看那棵自己亲手种下的树苗,当也是为了警醒自己:不要再犯下当年那样的错误?”

    “至于先帝驾崩之后,父皇没空再来——在儿臣看来,是相比起那棵树,父皇有了更重要的事。”

    “或者应该说:即了大位后,父皇便多出了许多棵要精心照料的‘树’。”

    “相比起那一棵棵名为‘民’的树,这个槐树苗,父皇自然也就没工夫亲自照看了……”

    刘荣此言一出,天子启面上笑意再添三分真挚,虽是含笑稍低着头,看着身前的地面缓慢前行,却也丝毫不影响充斥全身上下的舒畅,溢出那张稍显老迈的侧脸。

    又走出去一段,便见天子启自然地折了身,沿着田埂,朝着那棵槐树苗而去。

    一尘不染的华贵冠玄,转瞬便为土尘侵染了下摆;

    被天子启踩在脚下的布履,也只在片刻间,便脏的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天子启却好似浑然不知,又或是毫不在乎。

    就这么沿着田埂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直走到那颗树苗下,父子二人才停下脚步,默契的昂起头,仰望起头顶干枯的树枝。

    ——说是‘树苗’,但也好歹是天子启在十几二十年前所栽下。

    曾经的幼苗,虽还不至于长成参天大树,却也早已脱离了‘幼苗’的范畴。

    只是天子启多年不来,本该更笔挺、干练的枝干,已是隐隐朝着‘歪七扭八’的方向发展,长了不少歪枝。

    见此,天子启只自然地抬起手,将那些自己能够到的歪枝掰下。

    一边掰,嘴上一边也不忘说道:“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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