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虚言,可现在,仓廪足已经无法想象那些美好的景色了。

    仓廪足隐匿于阴影之中,沉默地于难民中行走。

    在进入神京的天关之外,密密麻麻的逃难帐篷连成了一片灰黑色的水潭,这些都是北方荒灾和血海之劫制造的难民,难民朝着南方,朝着神京涌来,却被都城拒绝入内,只能在关卡周边的扎帐。

    当然,这并不是完全的拒绝——神京不会拒绝它的子民,只是,需要筛选。

    谁知道,这些人中,是不是有魔教的探子,有被天魔附体者?谁知道,这些人中,是不是有打算趁着这难民潮,趁势入神京得一个户口的投机者?谁又知道,这些难民身上,是否还有隐疾,有血气,有魔气,有诸多会干扰神京清净的不洁之物?

    可以进。

    每天就千人。

    有赈灾粮。

    但完全不够。

    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呻吟,麻木的死寂。道旁随处可见蜷缩着、再也不会动弹的身影。更远处,几个人影正围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仓廪足知道,帝朝的赈灾流程需要层层审批,从户部拨款到关卡驻军执行,最快也要十天。

    可十天?十天,会死去多少人?

    当然。当然。

    仓廪足知道,十天,真的真的已经很快了。

    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想象,这一次神京拨款,绝对是足额足量,不会有贪污——因为天道改易,北玄祭洲天督法理更新,每一个官员,都想要拿到自己的人道信念,提升自己的实力。

    相较于实打实的实力,人间的财富,他们不会吝啬。

    但是……还是太长了。

    十天。

    灰色的死水,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尸体,排泄物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营地中,绝大部分人都躺在营帐中,呼吸微弱,偶有几个快要毙命的,身边都有不少人围着,沉默地等待。有母亲抱着僵硬枯瘦的婴孩,泪水也流不出,她身边也有人在等待,只是她始终在抗拒,在拒绝,只是等待的人们也不气恼,也没有力气气恼,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心死的女人,很快也会随她的孩子而去。

    死人算什么呢?

    仓廪足是上过战场的,无论是和安靖一同打的临江城之战,还是之前与尘黎百部打的仗,都会死很多人,冲天的血煞,岂不比这些难民的死惨烈百倍?但他半点也不惧怕那迅猛,激烈的激斗和死亡。

    他惧怕的是寂静。

    没有人反抗,没有人抗议,也没有人做任何事——甚至就连人与人之间互相残杀都没有,哪怕是吃肉,也要等到有人饿死再说。

    诡异的,死亡一般的寂静,充斥在整个难民大营中。

    这也不奇怪吧。

    反抗谁呢?神京?天关?那些授箓的武官和武者?莫说是百万千万难民了,哪怕是亿万难民,百亿,千亿,万亿,也绝不可能攻破神京边缘最小的一座关卡,战胜不了一位神藏境的武将。

    抗议?抗议有用吗?神京又不是没有下令赈灾,只是还没走完流程而已啊——谁也不愿意犯错,谁也不愿意承担责任,命令已经下达,贸然更改,若是出错了就要承担责任,若是没有出错,也会授人以柄。

    甚至,就连更加惨烈的,仓廪足曾经在北疆瀚海那边遭遇过的霜劫之灾都不一样,这里的难民都不互相攻击,互相掠食,这是因为天关守军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们默许死人可以被吃,但不允许难民之间互相攻击。

    所以就这样。

    难民接受了这结局,顺从了这命运。就连漆黑的意志,为了活下去而去杀死其他生命这种恶都不被允许,不能做奋臂螳螂,只能做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