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口被小孩戏弄,被人投石,被人拔掉指甲都不知道反抗,傻笑着的‘呆子’,那些身体残疾,呆愚痴傻,在街头乞讨的痴儿,亦或与人殴斗,经脉尽碎的武道废人。
那些被人掳走的民女,那些被劫匪‘好汉’掏心下酒的农夫……那些辛劳一生,却要给赌博的子女还钱的枯槁男人,那些一个人将子女拉扯长大送出故土,却最后孤苦无人照料,只能痴痴看着城镇来路,默默等待的乡间老妇。
这世间,若是要比苦,简直是永无止境,永无穷尽,就如这幽冥的苦海一般,浪潮永不停息。
但,自己很幸运吗?
也不是。
总是会有幸福的人,可以无忧无虑度过一生,哪怕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至少也可以生儿育女,一代又一代地活下去,传承下去,可以因病而死,而不是活到儿女都受不了的时候自我了断,可以子女孝顺,安度晚年,在哭声中合目离去。
若是要比幸福,总是会有更幸福的人在上面,这攀比的日子亦是没有尽头,甚至足以让幸福变得不幸,让欢欣变得痛苦。
人间就是这样的。
世道就是这样的。
病的会死,伤了会病,醒了要睡,痛的要醒。看不清的笑着,看清楚了也笑着。
不幸是这样的,幸福也是这样的。
自三万年前开始就是这样,甚至可以说,自几十万年前,魔劫之后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可说的,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所以,在最后,当她知晓,自己的工作也被偃傀取代,自己可以‘回家等死’后。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到家中,悄悄地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所以,在最后,当她听见那声平静的宣告后。
她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想要逃离……她没有被那幽蓝色的光芒传送走,只是平静地走出了房门,看向天空中的太阳。
苍天辽阔,万里无云,血色茫茫,如镜如海,却有一线神光似刀似剑,划破天穹浩土,将整个天地一分为二。
那个身影,就在那里,在光芒的正中,在所有人严阵以待地环绕正中,森然威严。
他看见了她。
他看见了所有的他和她。
他没有在意,或者说,他只是平等,就如天日照耀,不因地上人的欢叹就增添一丝,也不因人间事的悲嚎就减弱一毫。
无上的明星,浩荡的光明闪耀着。
而后,光明骤然炸裂,让无穷云气凭空而生,继而摧垮了所有。
在生命的最后之前,那倒数的十秒时,她本就看不太清的眼睛瞎了,过热的耀光灼尽了一切。
但她并不痛,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如同回到了父亲怀抱中,吃着那块粘牙米时的平静。
终于。
死亡真的降临了。
这一天,很平常。
就如爸爸没有归来的那一天,就如妈妈死去的那一天,就如举家回到神京的那一天,就如家中被清算的那一天。
她死去的这一天,没有雷霆,没有苦海,没有泪雨与哀风,虽然光明普照,但说到底,只是每一个都很平常的一天,和过去的每一日,未来的每一日都没有任何不同。
于是,在冥界,在这死后的幽冥风雨中,从未对上天祈求过的她,反而对着幽世的天穹,那现世的景幕,那与所有‘神京贵人’对峙的身影祈祷。
【将一切焚灭吧】
她合掌,祈祷,对那杀死了自己,摧毁了神京的身影……
祈祷。
——只是天天,天天……前天,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