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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呱——呱——呱——”

    已是盛夏,今夜月明星稀,围龙屋外只听得鱼塘内蛙声一片,不久,一声沉闷的扑通,好似有人往水里丢了个大石头,蛙声顿时便断绝了去,暖热的潮风,带来了青蛙到处乱跳,如同小石头入水那扑通扑通的声音,还有一声唾骂,几个人轻轻的脚步声。

    “老头子……”

    张氏干睁着眼,只是睡不着,听到远方的动静,她不安地动弹了一下,轻轻推了身边仰卧的老伴一把,竹床也因此发出了轻轻的吱呀声,“外头是……”

    “黑吃黑的吧!”

    老头也没睡着——自从独子在大溪坳惨案中,一去不回迄今生死不知,这对老夫妻原本就不佳的睡眠更是雪上加霜,两人整夜整夜睁着眼等天亮,自然对村寨这里夜里的动静一清二楚:席卷家中钱财,乘夜逃窜,这是从阿财、阿英夫妻带起来的风气,阿财从大溪坳回来,病才刚好,迫不及待地就抱着媳妇,托词去求医,一去不回,在族中便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他是去过大溪坳的,隐隐约约,也有人说他在大溪坳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像是天神降使者,像是这种目睹过异状,又能平安返回的人,一般都会被认为也沾染了神异,日后哪怕是做个神汉,周围乡亲也都是信奉的,这连阿财一家都迫不及待地逃跑了,岂不是说明范家的将来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希望了吗?

    从那一天起,范家最后一根主心骨,好像就因为阿财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离去,而完全被抽走了,族人经历了一次溃散式的逃走,从最开始还要寻找借口,到现在已经成为半公开化的离去,甚至还有人打起了族库的主意,认为族长应该乘着人还没有走光,把粮库里的存粮卖了一些,给族人分钱——留下来也是便宜了那些来讨债的,还不如换成钱给大家分一分,四散去谋生呢。

    这样的说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但终究不算是把稳的,钱分了出去,还不一定到谁手里——墙倒众人推,这词,近几日众人都听厌了,但事实的确如此,由于范庄这里,现在带着家当离去的行人很多,甚至都敢于赶夜路了,这附近的驿道上甚至出现了盗匪的痕迹,很多人白日才离去,第二天就惨死在路边,尸身上的衣服都被剥下来了——州治现在正是纷乱的时候,凶手也是无处查访的,谁知道是哪处的流民跑出来了,无钱去羊城谋生,便铤而走险呢?

    到了现在,更是连围屋附近的荷花塘,都有人敢于直接抛尸了,这简直就是在范家的眼皮子底下犯案,如果是从前,蟊贼们哪敢这么嚣张?庄丁们联手出击,片刻间便把人给拿了去,但现在……哪还有人呢?年轻人全都死了,难道要这些老骨头出去,和小年轻们拼命?

    想到这里,张氏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她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用絮叨分散着注意力,低声说着,明日要快点去荷花塘里捞尸,免得在荷花塘里泡胀了,带病不说,还坏了荷塘的风水——

    “现在哪还要计较风水!”

    老伴本来对于她的唠叨,一向是充耳不闻的,这会儿却突然生硬地打断了张氏的话头,“五年后……不,半年后,这屋子姓什么还不好说呢!”

    张氏的话,一下就哽在嗓子眼里了,她的呼吸又困难了起来,半晌才强笑了笑,“是啊……半年后……”

    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是又流了下来,“能不能挨得到半年后,还不好说呢。”

    确实,在五姓之中,范家的处境的确是最危险的,这一点毋庸讳言,主要是因为范举人还顶了一个罪魁祸首的帽子,这就给了许多仇人报复宣泄的借口,以至于他们现在要担心的,并不是买活军的处置——最宽松也是强行分家,光身迁徙到远处去服役,服役几年后才得自由,这是给予沿路上那些敢于反抗买军的村寨的待遇,而范家是祸首,他们的结局只会更凄凉,范举人一家基本肯定是要杀头的,他们这些族人,都说不定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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